薑秦放下了手機,朝阿希婭問道:“阿希婭,你是不是訂了這幾天的報紙?”


    這個狼人學會了網上購物,非常熱衷於拿著薑秦的錢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回來,包括被人忽悠訂了三年的邊陲日報。


    “啊,全在這裏。”阿希婭把一遝她絕不會翻開的報紙放在了桌上,是近五天的內容。


    薑秦不是想看報紙,而是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他所忽視了的地方。


    黑教堂那一條街那天晚上發生的大爆炸似乎沒有任何人提及,電視上,手機上,周圍的所有人都似乎把他無視了。


    他翻閱了那天之後所有的報紙,沒有任何有關於爆炸的信息,似乎被刻意掩藏了?


    唯一一則有用的信息,是夜間路人發現了突發心髒病的某披薩店店長,並撥打了救護車的急救電話,獲得了其家屬的感謝和一些錢。


    這則消息下麵還特意附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街區完好無損,絲毫沒有被爆炸肆虐後的半點零星痕跡,以及黑教堂在白天時刻緊緊關閉著的破木門。


    沒有路燈,沒有黑主教,沒有染了一條街的血色。


    他們似乎都像是被蒸發了一樣,或者他們不可以被人類的科技所測繪到。


    一切神秘玄學的現象仿佛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歸於可以被普通人理解的合理情景。


    阿希婭滾了過來,蹭到他身邊看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有些嫌棄地說道:“這條街怎麽這麽髒啊,還有這個老頭被吊在路燈上也沒人管,人類又回歸到大革命時期了嗎?還是卷入異端審判的浪潮裏了?”


    “你看得到?”薑秦驚訝地問道。


    “當然了,不都在照片上嗎?”阿希婭奇怪的說道。


    薑秦又仔細地看了看報紙上的照片,終於承認自己的眼睛和狼人的眼睛或許構造有差別。


    他看向了阿希婭,先是有些猶豫,然後充滿歉意的說道:“要不我試著把你把你的血抹到眼窩上?似乎有人的奶奶說過,狗……狼人總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


    “別。”阿希婭警惕在沙發上蹬腿後退,充滿戒備。自古以來隻有血族和狼人喝人類的血,從來都沒有反客為主的說法。


    “聽話。”薑秦也爬在了沙發上,一點一點地朝阿希婭逼近,“就一口,我連個虎牙都沒有,不會戳一個太大的窟窿。”


    阿希婭已經縮到沙發角落了,她的狼耳和狼尾巴都應激性的憋了出來,大尾巴上的毛已經炸立,防衛地擋在了她的身前。耳朵也徹底支棱起來,就像狼群在捕捉獵物聲音時那樣機敏。


    “你不知道鈍刀割肉更疼嗎?”她抱著自己從雙腿間伸出來的尾巴,擋在臉前,微微張開了嘴唇,露出了裏麵的四顆尖尖的虎牙,“你再過來,可別怪我咬你。”


    “鈍刀割肉麽?”薑秦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鈍器隻會造成大麵積的鈍擊傷害或者隔著皮肉敲死人,但往往不會割一個口子。於是他愉快地抽出了蛇落,耀武揚威地晃悠在阿希婭眼前,“這玩兒夠鋒利了,來吧!”


    阿希婭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薑秦,她突然說道:“我不是給你換血了嗎,你身上流的就是我的血,怎麽不用你自己的。”


    “誰閑著沒事兒給自己劃一道口子。”話雖這麽說,但薑秦也熄了給阿希婭放血的想法。


    他自己算是半個異類,也看不到照片上的內容,就說明不是種族的原因了。


    阿希婭看他放下了刀,又親昵地蹭了上來,問道:“莫非你看到的畫麵非常的正常嗎?”


    “嗯,幹淨的街道,沒有路燈,也沒有吊死的人。本來還以為種族的原因,現在看來不是。”


    “或許還真是種族的原因。”阿希婭突然說道,她伸出尖銳的指甲,輕輕劃破了薑秦的指尖,滴下的鮮血暈染到報紙上的圖片,突然間,某些枷鎖好像被打破了,就像是被層層封鎖的大門上,鎖鏈盡褪,鎖芯轉動,一些不該被他看到的東西重見天日。


    圖片上相當尋常的景色慢慢的被血液塗抹,神秘與詭異的氣息陡然出現。


    圖片不再有原先明亮的光澤,背景染成了彌漫腥臭的暗紅色,荒涼枯敗的黑教堂門前,一盞泛著紅色光澤忽明忽滅的路燈突兀地矗立在那兒,上麵還有兩個吊死的人類。


    一個正是披薩店的老板,他的舌頭仿佛被拉得很長,耷拉在嘴邊,眼睛翻白,眼看著是斷氣了。


    而另一個穿著黑色罩袍的老頭胸口還在汩汩地留著黑色惡心的黏液,繩索纏繞在他的脖子上,幾乎快要將他一分為二。


    他的背後看不清楚,依稀是一對黑色的羽翼,枯槁無肉的麵容裏,眼珠裏似乎已經被烏鴉啄食一空,但薑秦卻依舊感覺他在看著自己。


    突然間,圖片動了起來,黑主教的嘴微微開闔,薑秦聽到了他祈禱一般的聲音:“信奉黑庭之主吧,孩子,主會送你柴米油鹽,以及一籠雞蛋!”


    呃。


    本來很詭異的畫麵,突然變得詼諧奇怪。


    黑教堂的逼格瞬間就沒了。


    薑秦咧咧嘴,丟開報紙。


    “阿希婭,為什麽會這樣?”自己的血,也就是阿希婭的血可以破除報紙上刻意隱藏的假象。


    “倒了大黴了,怕不是碰到救世主了。”阿希婭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緊緊摟住薑秦的胳膊,狼兒豎立,狼尾高翹,似乎在防備暗處的敵人,“元年之後,人類每一百年都會有一個救世主,像蟑螂蒼蠅一樣煩!”


    “救世主究竟是什麽?拯救人類的嗎?”薑秦想到第三聖所被密密麻麻被尤安吊死在穹頂的教徒們,麵色扭曲怨恨。


    那樣地獄般的場景是他現在都不願意回憶的。他雖然不信教,但也不會對安分的教徒們產生太大抗拒,至少認可他們是人類。


    如果救世主為了拯救人類,那麽就不該毫不在乎的用那麽多人類來血祭。


    “一群很難死的蟑螂,他們身上有命運的欽定,在完成某一使命前,是不會死的。當然他們的使命往往是拯救人類,確實是人類的救世主。”阿希婭說道,“頗有一些救世主,仗著他們不會死,故意鑽進夜之城裏,跑到一些狼人或者血族長老麵前唱歌跳舞,讓他們無法安眠然後生生被熬死,就像一塊牛皮糖。”


    “聽起來真是惡劣。不過我現在被你換了血,還算是人類麽?會不會被他判定為異類?”


    “你隻是變成了古洛斯家族的成員,古洛斯是家族,不是種族。就算你被換了血,你的造血細胞隻會製造古洛斯之血,也不能否認你是一個真正的人類。”阿希婭意味深長地說道,“種族這東西,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你永遠都不可能更改的烙印了。絕無轉換的半點可能。”


    薑秦點點頭,反正自己還是人類就行,至於血脈這東西,作為一個孤兒,被養母收養,沒有任何親戚牽絆,並不會使他感到糾結。


    “剛才那個賣披薩的你知道嗎?他貌似就是本世紀的救世主。”


    “哈?”阿希婭從沙發上蹦下來,差一點把紅月召喚出來,幸虧被薑秦的刀鞘敲在了腦袋上才中斷。


    剛才的本來快要漆黑的天空可是突然紅了一下。


    “而且他還血祭了白教會第三聖所的所有教徒,按理來說,白教會應該是站在人類這一邊的吧。”


    薑秦不太確定的說道。根據許多神秘學的理論和故事,教會在通常情況下在庇護人類清剿異類。


    “那隻能說明,這一任救世主是個純粹的人類血統主義者,不接受靈魂烙印的人類,更要求了血統純淨且無信仰。他現在很有可能把你當成敵人了。”阿希婭誠懇地跪倒在沙發上,相當歉意地說道,“咱們要不趕緊跑路,被救世主盯上可不好玩。”


    “沒關係,不論我是什麽種族,我和他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跑不掉的。”


    薑秦捏住了阿希婭的高高搖擺認錯的大尾巴,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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