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也許心中不甚爽利,瑩雪尾巴在身後亂搖生花,鳳凰看得眼花繚亂,抬爪子護眼睛道:“你的尾巴,能不能靜止一下。”


    林一往火堆裏丟了塊石頭,沾起數點火星,“貓小弟,究竟算是你的什麽人?”


    鳳凰想也不想,很快道:“當然是朋友,也是夥伴。”


    林一哦了聲,林一角、龍須連帶尾巴都徹底耷拉下去。


    鳳凰沒有發現林一的異樣,也往火堆裏丟了塊更小的石頭。


    不料火勢一竄,勁升上來的火苗嗞地一下,正好將沉思狀態林一唇須燒著幾根。


    從回到林一身邊開始,鳳凰過上天天有肉吃、夜夜有人陪睡的好日子。


    靈境之中除了一龍、一狐、一貓與一鳳凰,從來沒有見過別的生命跡像存在。


    每天傍晚近黃昏,林一總會從鳳凰身邊單獨消失一陣子,再回來時,爪子上定然托著一塊薄薄冰層裹凍著的血淋淋血肉。


    冰層化去,鳳凰第一次看到血淋淋不斷有血滴落在地麵的肉塊,莫名有點心虛兼害怕。


    鳳凰下意識退開,“啾啾,林一爹爹!這都是什麽肉啊?”


    林一神情淡漠用冰雪化水洗去肉塊上多餘血跡,燃起火堆將肉塊架到上麵燒烤。


    肉香慢慢彌散,鳳凰咽了咽口水,眼中冒起森森綠光,“林一爹爹,別的不說,這個肉的口感真是太好了!緊實又富有彈性,一口咬下去,感覺能在口腔裏彈跳兩回!”


    林一慢慢側轉清目,“那你喜歡嗎?”


    鳳凰連連點頭,“當然喜歡了!”想到什麽不好記憶,嫌棄兼皺眉,“這可比什麽木頭屑子、泥巴塊子好吃多了!”


    林一淺淺壓了下睫毛,唇口微提。片刻後,清眸裏若同盛開萬盞雪蓮花,“真心喜歡的話,那能不能對我換一種稱呼?”


    鳳凰想了想,揮動長出淺淺羽毛的翅膀殷勤十分喚,“林一大哥!林一哥哥!!”


    隨同鳳凰歡歡喜喜叫聲,萬盞雪蓮花驟然熄滅。


    林一眸子冰封雪結,抬爪子滅了篝火,連火上焦香冒油的肉塊一起消失不見蹤跡。


    林一一句話不說,背轉身子蛇行到冰窩子邊,以往標準疊牛屎圓的睡姿都不盤了,直接將整條龍錯亂盤雜丟入到冰窩子裏去。


    鳳凰整隻還在懵逼狀態。


    她並沒有做什麽,為什麽林一一下子生氣了?


    咕咕,肚子好餓。


    鳳凰用翅膀捂住肚子,原地母雞蹲良久,最後得出答案:那條小心眼的林一,怕是沒有滿意於之前的稱謂,所以在無聲無息撒悶氣呢!


    領悟過來的鳳凰有點無語。究竟她是幼崽,還是這條龍才是幼崽來著?


    照著鳳凰暴烈脾氣,本不該低聲下氣求人。


    不過想想這幾天林一一直不愁吃喝、不畏寒冷照顧著自己,心下一軟,踱步到冰窩子邊,催眠曲一樣對林一換叫起各種稱謂。


    林一媽媽、林一大叔、林一舅舅……鳳凰幾乎將記憶裏所有能想出來的名謂都喚了一遍,嗓子嘶啞,喉嚨痛疼,仍舊沒有讓林一滿意。


    好吧!最後一個稱呼了。


    她已盡力,結果如何再不關心。


    鳳凰慢吞吞吐言:“父~~~~”


    冰窩子裏的林一驟然抬頭,雪眸晶晶亮看住鳳凰,十分期待欣喜模樣。


    鳳凰被素來淡情寡性的林一嚇了一跳,喉嚨裏一咽,將本來準備發出的尾音吞回肚子裏去。


    林一斷續晶晶亮。


    鳳凰不得不重新提氣喚出尾音,“親~”


    林一眨了眨眼皮,一龍臉不可置信形狀,將林一頭又再往鳳凰湊近幾分,“喚的什麽?重新喚來聽聽?”


    鳳凰再次被嚇住,下意識想逃走。卻被林一的氣勢攝住,隻能呆立在原地,木然重喚,“父親!”


    林一渾身光彩散去,雪白身子不知何故如同罩上一層灰色塵土。


    林一慢慢倒回冰窩子,整條龍呈現頹敗癱軟狀態。


    鳳凰嚇倒,忙問,“父親,您莫不是生病了吧?生病好難受的,我之前吃多泥土就曾重病過一回,那種滋味老不好受了……”


    林一冷冰冰截斷鳳凰的話,“你去找你的貓小弟,或者是那條野狐狸。不要再在我麵前出現。”


    鳳凰原地凋零。傷心背景曲響起。她都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林一要這樣無情驅逐她?


    眼看林一越來越冰封雪結,鳳凰不得不帶著滿頭問號踉蹌離開。


    湖畔另一側。


    狐狸窩所在樹幹下方,黑貓就地取材,用枯枝衰草簡單搭建了個貓窩。


    鳳凰鬱悶以幽魂狀態飄蕩過來時,貓兒正準備在窩內入睡。


    鳳凰不管不顧一下坐到貓窩裏,屁股將貓兒身體擠到一邊,縮起長長頸子,拿翅膀蓋住腦袋。


    黑貓以老父親口吻關懷問,“發生什麽了?為什麽變得這樣?”


    鳳凰悶聲良久。


    黑貓重新盤踞回窩內。原本打算將鳳凰圈住保暖,結果貓身子環了一圈,發現連鳳凰現在體形一半都沒有圍攏。


    不由感慨而又欣慰,“才數天不見,我家鳳娃就長這麽大了。那條龍不錯啊,把鳳娃照顧得這麽好。”


    鳳凰聽到林一字,撇開翅膀,一臉鬱悶狀立起腦袋。


    黑貓問:“到底怎麽了?變成這副鬼樣子?”


    鳳凰確實鬱悶得緊,連黑貓變了腔的稱謂都懶得計較,倒豆子一樣將之前與林一相處種種盡數講了出來。


    黑貓也鬱悶拿爪子撓地,“說實話,在凡人界跌拿滾爬數年的我也猜不到這條龍的真實心意。”


    頭頂高枝上傳來一聲熟悉嗤笑,九條赤紅毛尾巴如同簾子掛在枝頭.


    狐狸尖嘴巴呸吐出豆皮,抖動翹成二郎腿的後肢,頗有意味浪笑,“把你對著那條龍的最後一個發音喚出來聽聽?”


    最後一個發音?鳳凰埋頭想了想,新近長出的鳳翎在頭頂炸開一朵花,“父親?”


    狐狸哼笑指導,“父字發音再輕一些,親字後麵拐半個彎舌,再試試?”


    鳳凰清清喉嚨,如狐狸所言,“fu~~ju


    ~~”


    狐狸獎賞性將一顆未剝皮的胡豆扔落到鳳凰頭上,“這樣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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