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絲晨光露出天宇,整片湖麵蘆葦連綿起伏如同雪海。


    有人再次踏葉踩枝而來,至近處,黑靴正好懸於冰棺上方。


    靈狩抬手一揮,冰棺開啟露出半麵棺身。寒氣溢出,觸及到的物事立刻冰封雪結。


    靈狩猛然退後,不愧是霜雪化靈的靈尊,就算冥睡處於無意識狀態,這身上透出的寒氣仍足以讓人瞬間暴斃!


    他慶幸自己是死靈之身,要不然在打開冰棺寒氣溢出那刻,他就已經失去生命變作冰雕。


    靈狩虛空袖子揚起,右手白骨手爪遙遙探出,攝起半枯靈株就要退去。


    棺中一直無所動的帝梭樺卻一下半坐起,饒是專業送人上冥路的靈狩都被嚇一跳,靈尊大人這是詐屍了麽?


    他猛然退後,重點往帝梭樺麵容看去。


    帝梭樺眼眸仍舊閉合,但左手掌卻半抬起作拍擊之態。


    靈狩冷汗虛無直下,靈尊,這是真正詐屍了,隻是因為他動了靈尊的心愛之物。


    不過,靈狩一改之前麵無表情,從胸口前襟內摸出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蛋,再分別看了看冰棺內那枝梨花與右手半枯靈株,很快作了決定。


    他反複猶豫,還是決定依從自己心願操作。


    既然帝梭樺都能在天道任務下挾私操作帶靈花奔赴後一世,那他應當也可以借機了結自己一個小小心願。


    十五月夜,圓月當頭。冰棺穿越重重秋色,沿水道往茳南深處前行。


    冰棺內,它朦朧睜眼。記得自己充當牙口的葉尖還咬在男子左心口位置,它連忙鬆開口。


    卻感覺不太對勁,體位感不再熟悉,它不在自己原身內。


    冰棺內光線淺明,帝梭樺通身被細若流螢的光沙籠罩,並不完全黑暗。


    它借機四處看了看,還是在帝梭樺身邊沒錯,但它莫名其妙丟了原身,被封印入持在帝梭樺左手的一枝白色梨花。


    而它的原身則繼續焉巴巴趴在帝梭樺半是光潔的心口。甚至於原身葉尖,仍舊牢牢咬合著那一點。


    它眨了眨眼,形於外是兩片白色花瓣閉合幾下。


    特麽的,它莫名其妙變成了像征帝梭樺下一世姻緣的白梨花,而它的原身也好像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占了去?


    它的原身才長出不久的花苞上,頂了一顆半個巴掌大小的紅蛋。


    梨枝無力耷拉下去,白色花瓣半是萎敗。


    它對於自己專屬的東西有著奇特獨占感。梨花雖美,姻緣雖好,但始終注定不是它的。


    還不說梨花太孱軟,梨枝太僵硬,還是自己的原身好用,它要奪回自己的原身。


    梨枝唰地從帝梭樺手心縮回大概是腳的位置,再邁著兩枝分杈,踩著帝梭樺玉瑩光生的肚皮,豪邁爬到胸口位置,用腳丫般的分杈去踹花苞上頂著的那顆紅蛋。


    “什麽怪物?敢占我的原身?還不快點將我的原身還回來!”


    一踹沒有動靜,二踹稍有回蕩,三踹對方猛然躥起,一口赤火往梨枝噴吐過來。


    時靈嚇一大跳,白色花瓣被灼得掉落到帝梭樺心口肌膚上。


    這怪物是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嚇死人的節奏!


    時靈心疼帝梭樺被花瓣殘灰燙著,一杈丫子跳將起來,也顧不得原身不原身了,直接淩空一腳往對方頭頂踩去。


    對方脾氣暴烈,氣勢甚至比時靈強上兩份。焉巴巴身子爬將起來,頭頂一顆造型怪異的紅蛋,啾地啁啾一聲,蔓身一甩,直接往時靈身上纏來!


    白色梨花瓣又再殘零一半,時靈大怒!


    雖然隻是枝梨花,又是暫時歇身,但她也是很愛美的。特別是在帝梭樺麵前,她更不想自己有一絲一點暇庇。在奪回自己原身前,她有必要暫時維持住這枝梨花的美麗。


    抬起一枝細丫將剩餘花瓣略事整理,時靈揮舞著兩枝大橫樹丫叉向對方脖頸。


    哼,用它的原身與它幹架!她當然最能明白對手弱點。


    靈株果然被叉中胡亂掙紮不能動彈,時靈靠近過去打算將自己身體奪回。


    那顆之前看來一直與花苞連成一體的紅蛋殼驟然開裂,露出一隻尖嘴殼子往時靈叨來!


    時靈渾身顫抖立在原地。


    作為背景板,一片雪白花瓣淒涼無比從她身後飄落。


    時靈抬起細丫摸了摸光禿禿的枝頭。


    完了!一片花瓣也沒有了,她成了世人口中名副其實的禿頭!


    怒火中燒,再顧不得形像不形像,風度不風度,直接往那顆怪蛋亂叉過去。


    那顆蛋看來也被時靈激怒,操縱起靈株原身蜘蛛亂舞般往時靈倒撲過去。


    一個如同失去所有頭發想要拚命,一個帶著不久前貓神殿記憶想要再戰一次取得勝利。


    兩相較量,俱為株身,一下藤蔓纏住了枝身,一下樹枝胡亂叉進了蛋的裂縫。


    整個冰棺空間被帝梭樺身體占去絕大多數,兩個又打又纏,糾纏得好不熱鬧!


    渾然忘記此地還有另一位正主,兩株從帝梭樺頭頂打到腳底,又不知哪一個力氣稍大,竟將帝梭樺靈身翻了個背朝天。


    兩個立在靈尊脊背上,如同踩於世界之巔,再來一番風雲變色的混戰!


    冰棺內平平砰砰,一時冰一時火,一時滾作一團,一時分開死戰!


    鬧到最後,兩個都沒得到多大好處,枝葉殘損趴在帝梭樺身上呼呼喘氣。


    時靈先歇過氣來,見對方正好趴在帝梭樺線條優美的腰窩眼位置,立刻伸長枝丫過去蹬離,“離他遠點,不許靠在那裏!”


    對方嘖了聲,待要說些什麽,驀地形容大變,如同聽到什麽危機。


    時靈亦轉了轉光禿禿的枝丫,她比較倒黴,充作耳朵作用的花瓣早在先前打鬥中凋落。故而對方形容大變,反被她判斷是在故作姿態。


    正打算嗤笑一番,身下一動,她慢慢低首下去。


    帝梭樺醒了,正在棺內翻轉身來。


    兩株被帝梭樺齊齊嚇一跳,互換眼色後,一枝飛速主動重新入了帝梭樺手心,另一株則靜靜軟趴在他頭頂。


    或許覺得效果不佳,軟趴在頭頂上的那株伸出葉片,快速而又虛有其事將靈尊在先前戰事中被淩亂的長發重新歸位兩三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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