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祭祀神壇上,神君盤膝坐於五芒星中央高台上,五隻神獸各占芒星一角。


    古老術語從神君口中源源不斷誦出,一道奇異光亮從天邊柔和席卷而來。


    光亮所至之處,虛空完全消失,神君與五隻神獸身形化作線條,契刻鏤入神壇石壁。


    一條道路出現,汀澤遺民沿道路走向全新世界。


    從此,神族紀元正式終結。神族遺民成功進入凡人界以後,慢慢融入凡人、靈族血脈。數百年後,神族人口完全消失。人族當先興盛,靈族次輔繁衍。


    這個世間道逐漸出現人、靈兩界並興並旺景像。


    凡人界東魏國。


    天色將明,圓月西落。


    路邊燈籠漸次熄滅,人們陸續打開房門,開始又一天生計。


    沒有人留意,帝京上空星雲微變,一個倒漏鬥出現,陸陸續續掉出幾個身影。


    身影有的入了皇宮方向,有的則憑白消失於半空。


    貓兒與玄武先後掉到貓神殿中。


    重新回歸凡世後,兩隻神獸俱恢複平常體形:貓兒仍是雪白如球,玄武則直接變成月妃。


    貓兒不幸被壓在下方當了墊子。月妃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渾身衣衫散亂釵環零落,一把扯了貓兒脖頸間青銅鎖片就走。


    貓兒粉紅舌頭半吐。喵的!月妃不愧是玄武神獸所化,一屁股坐壓下來差點弄得它靈魂再度出竅。


    貓兒回過氣鏗地抖擻四肢立起,“喵嗚,看在前世共同赴死的經曆上,鎖片你可以借用一下。但你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月妃一隻腳已踏出石門外,聞言回頭:“喵池,你想問什麽?”


    貓兒一口氣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火鳳是女的,你喜歡她,那你不該是男兒身才對麽?”


    月妃捏了捏手心青銅鎖片。她不惜潛伏東衛皇宮近十載,為的就是得到這樣東西。


    心願很快將要達成,回應起前世同伴也就特別爽快:“嘻嘻,火鳳是女人?你大錯特錯啦!


    還有,取回前世記憶後,這一世的我不會再那樣卑微輕緲了!我會活得比那隻鳳凰還要招搖如意。”


    貓兒喵喵歎氣:“可憐的玄武,你這是受過什麽刺激嗎?”


    月妃身形僵硬片刻,背轉身硬梆梆道:“不要再從我這裏問及任何與那隻鳳凰有關的問題!”


    在貓兒疑惑眼神中回頭,靈彩飛揚笑道:“喵池,原以為你是我們五個中最通透的,如今看來你卻是最遲鈍蠢笨的那個。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東魏國這片土地在神族時代甚至隻是一片汪洋。滄海都可以變桑田,人心又有什麽不能改變的。”


    貓兒眨了眨異色琉璃眼。於它而言,前世一切恍若還在眼前。可對麵與它共同經曆的人,卻似有了千年萬年變化。


    這樣的玄武,讓它無比陌生。


    月妃拋個媚眼給貓兒,“過去那個卑微求全的我已經在神族末年徹底死掉啦!現在的我另有所愛,知道我喜歡的是誰嗎?”


    貓兒癡癡笨笨,“喵嗚,誰呀?”腦子裏浮起一張傾倒眾生的禍水臉。


    喵得個咪的,不會是那人吧?!


    月妃如同看穿貓兒想法,搖了搖頭:“你想錯了,我就算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像你一樣去招惹那位。我這一世所喜歡的,是那隻九尾狐狸!”


    貓兒瞪大琉璃眼。的確夠出人意料的,像被天雷從頭頂轟到尾巴尖一樣。


    它想告訴這隻玄武。狐狸外表看似多情,其實內裏根本空空無物。喜歡上空心狐狸,注定沒有圓滿結局。


    但別人感情事,從來容不得第三人參合。再有狐狸之前曾暗中相助,貓兒心下雖然通透,但嘴巴裏卻說不出一句狐狸的壞話來。


    它自懵怔。


    月妃自己卻通透得很:“喵池,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其實我喜歡上的,隻是狐狸千變萬化的那張臉而已。活著的時間太短暫,不如及時行樂。


    而我此生歡愉,就是世間美色。偏偏又懶得到處尋覓,而世間恰巧又有這麽一人以一身集齊世間美色。如此,我隻要得到這個人,就可以賞遍世間美色啦!”


    貓兒琉璃眼一圈圈懵逼。那兩條龍把它養護得過於周正,第一次聽聞這種不顧感情隻賞美色的說法,它有點難以接受。心下一陣陣疼,看向玄武的眼中水意連連。


    可憐的神獸,玄武一定有過什麽非人遭遇。


    月妃一點不喜歡貓兒這種眼神。隨手擺了一擺:“我走啦!”


    貓兒喵嗚甩了甩尾巴跳上房梁,打算從皇宮屋頂抄近路到太子殿看看那人有沒有好轉。


    月妃也飄上房頂。目的半達,今後可以徹底擺脫皇宮這個囚籠了。


    一貓一人反向行之。


    成行前,月妃拍了拍貓兒毛茸茸的頭頂。


    “還是多可憐可憐你自己吧!兩位靈尊,就是前世的兩條龍。白的那條正是神尊帝梭樺轉世,黑的那條則是曾與我們一起走上祭天神壇的林一。


    兩位身世一直非凡,前世為神尊,今世為靈尊,如今已經正式各自有了靈體。你夾在中間,好生想想自己的立場吧!”


    貓兒簡單至極的腦中這才想起,帝梭樺與林一好像、似乎、確實是兩個人。可是之前它一直把他們當成一個人看待來著。


    以往深宮相伴的畫麵飛速閃過,貓兒頭暈眼花。


    同一個身子,同一張麵孔,同一個身份一直做著同樣的事,究竟哪個是帝梭樺,哪個是林一?


    貓腦子混亂成漿糊。喵得個咪的,他們為什麽要一直這樣騙它?早早說明他們是兩個人有什麽不好嗎?


    一時忘記自己是在高高屋脊上,爪子下打個滑溜,喵嗚一聲四爪貼地劈叉好不狼狽。


    月妃以之前貓兒同款同情目光將軟乎成一灘亂泥的貓身體提起、擺正,指尖繞了繞貓胡須:“小可憐隻知道同情別人,卻不知道自己原來才是最可憐的一個呢!”


    貓兒轉了轉琉璃眼:“喵嗚,前世林一不是說過,雙龍一個出於盛世,一個出於末世,不會同時現世。為何這一世他們能一起出現?還是同一個身子?”


    月妃臉上第一次出現疑惑,想了想將問號丟回給貓兒,“我也不知道。許是,天道哪裏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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