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得正堯一聲呐喊,即將動手的方正楠與那乞丐都同時一怔,止住了身形。


    “正堯何故阻攔於我?”方正楠疑惑地看著正堯說道。


    自己的孫子因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乞丐而被嚇哭,這筆帳自然算清楚。好歹自己是一村之長,再怎麽和顏悅色,再怎麽對人友好也不可以讓對方傷害到自己的親人。


    所以在方正楠看向正堯的刹那,他的眼中也隱隱露出一陣不友好之意。


    正堯撅著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那乞丐麵前,緩緩將手伸到那乞丐的麵前,輕輕地撩開了那乞丐麵前擋住眼臉的蓬亂的頭發。


    “大哥?”


    卻見正堯突然一陣駭然,眼睛瞬間有些模糊起來。


    一旁寧安發覺正堯不大對勁,立即湊過來,死死地盯著那乞丐看了又看,足足有十秒鍾時間,赫然露出一副驚愕的眼神,不敢相信的道:“安南王子?你是安南王子!”


    “寧……寧安公主!二弟!”


    這時那乞丐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激動的握著正堯與寧安的手說道。


    人生最得意的三件事莫過於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而此刻在一處陌生的不能在陌生的無名山穀之中,遇到了兩個認識的人,且不說關係如何,都應該足以眼前這個乞丐興奮好一陣的。


    更何況,眼前的這個乞丐確實不是別人。正是正堯的結拜大哥,安南王子莫茂洽。


    “王子?公主?”方正楠疑惑地看著莫茂洽與寧安口中嘀咕著。


    常年隱居在無名山穀的無名村人,自然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而且從小父母輩。爺爺輩,甚至是曾祖父輩也都沒有對這些人講述過外麵的世界,似乎這無名山穀裏麵的人是土生土長的,完全與外界脫軌一樣。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寧安問方正楠酒樓在何處的時候,方正楠一陣尷尬的不知道什麽是酒館。


    如今寧安稱莫茂洽為王子,莫茂洽又叫寧安作寧安公主,對於方正楠來說,這些名詞自己都沒有聽過。也不知道什麽是王子,什麽是公主。


    想了半晌也未有想明白,方正楠便看向正堯道:“正堯啊,此人到底是何人。我想你有必要向大家交代一下,不然老夫也不好辦事的。”


    現在方小忠已然沒有再哭,因而方正楠的語氣態度也好了不少。


    正堯輕輕在莫茂洽肩膀拍了下,然後轉身對著方正楠道:“實不相瞞,方伯。此人乃是正堯的大哥,是與我們一同墜落下來的。正堯以為以我大哥的性格以及他的為人,與齊山的失蹤絕無關係。還望方伯給正堯一點時間,正堯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是的方伯伯。安南王子他不會對大家不利的,我想他也隻是餓著了。所以才在無奈之下去偷東西吃的。以他的身份與為人,我也相信他不會做壞事的。我們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寧安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方正楠說道。


    卻聽正堯與寧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為莫茂洽說好話,方正楠本就耳根子軟,再加上寧安一臉天真賣萌的樣子,方正楠終究還是露出了笑意。


    “嗬嗬,既是如此,那就這麽辦吧!你們先把鈺兒押到公所去吧,其他人,該散的就散了吧!”方正楠揮揮手,然後便一手牽一個小孩童,往祠堂大門外走去。


    “我們也走吧!”正堯對著寧安說著,同時示意一同扶著莫茂洽。


    現在莫茂洽渾身是傷,身體羸弱不堪,有武功也使不出來,這也是為什麽齊江三兄弟可以欺負他的原因。當然,現在不是計較誰對誰錯的時候,況且這裏是人家的地盤,也沒有什麽道理去與對方爭執什麽,正堯索性決定先將莫茂洽身上的傷治好,其他的,容後再說。


    寧安會意的點點頭,隨即與正堯一道,攙著莫茂洽準備就走。


    “村長大伯,這是……”


    齊江的速度還真快,不多時便拿了一件粗布麻衣來,而他卻看見正堯和寧安竟然將那乞丐扶著似乎要離開此處,讓他很是不解,於是才疑惑地看著即將邁出大門的方正楠說道。


    “把大衣給他吧,你們也散了吧。”方正楠淡淡地說了兩句,隨後便走出了祠堂大門。


    或許對於方正楠來說,莫茂洽始終是一塊疙瘩,久在此地逗留,萬一又嚇著兩個孫子,那可不妙,還是趕緊走的好。


    “謝謝!”正堯淡淡的對著齊江說道,同時一手接過粗布麻衣,給莫茂洽披上之後,與寧安將莫茂洽攙扶著,朝著祠堂大門而去。


    ※※


    早朝過後,嚴府之中。


    十月的天,已然漸漸入冬,而北方的天氣也越發的寒冷起來,園子裏麵的幾株花草似乎也都受不了這般寒冷,皆是縮成一團,沒精打采。倒是院子中間的一棵梨樹顯得格外特別,反季節反的竟然十月開梨花,確實是一道奇觀。


    園子前的石桌旁坐著兩人,一老頭,一獨眼中年男子,即是嚴氏父子,嚴嵩與嚴世蕃。


    嚴嵩依舊品著他那從內務府坑來的“雨前珍品”龍井,一邊唱著小曲兒,一邊望著眼前的那一棵奇特的開著花的梨樹,悠閑的羨煞旁人。


    “父親大人!”嚴世蕃幹看著嚴嵩那悠閑的樣子許久之後,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性子,開口說話了。


    從嚴世蕃的表情和口吻之中,不難聽出他的焦急,他的擔心,以及他的疑惑。


    嚴嵩輕抿一口茶,緩緩地把目光從梨花上移了回來,對著嚴世蕃淡定地說道:“東樓啊!為父明白你的疑惑,不過你且先心平氣和的喝了這一杯茶,有點耐心的聽為父說說如何?”


    嚴世蕃似乎沒什麽耐心,又道:“可……”


    “叫你坐下就坐下。為父做事自然有分寸!”嚴嵩微微怒言道。


    嚴世蕃雖然囂張狂傲,但是對於這個父親,他還是不得不尊敬,於是隻得乖乖的坐下來,按照嚴嵩所言,端起茶杯,哦了一聲之後便喝起茶來。


    “哎,要為父怎麽說你呢?你現在已經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了,做事情怎就不能有點耐心呢?為父明白你覺得今日早朝時為父的舉措很讓你意外是不是?”嚴嵩輕搖一下頭,淡淡地說道。


    說到今日早朝,確實如此,一向隻提拔自己人的嚴嵩,平白無故的向嘉靖舉薦張誠去做西安知府,這確實有點讓人看不明白。所以在朝堂的時候,嚴世蕃一直都想要提醒嚴嵩,可是嚴嵩就是不讓他說話,就這麽憋到現在,回到家裏實在忍不住,於是便準備向嚴嵩攤牌。


    不過嚴世蕃沒有想到的是嚴嵩竟然猜穿了自己的心思,自己還沒有說出來,嚴嵩反而先開口了。


    “父親大人既然知道孩兒的疑惑,那就應該明白孩兒所疑惑的原因。孩兒確實不明白父親大人為何非要舉薦靖王那老匹夫的人去就任西安知府呢?難道我們就沒有人了嗎?”嚴世蕃不吐不快,一股腦的把所有的疑惑都說了出來。


    嚴嵩笑而不語,搖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向了那開的很燦爛的梨花,若有所思的道:“你看那梨花,開的多麽燦爛。金秋十月開梨花,你說奇不奇怪?可是奇怪終究也隻是奇怪,事實也就是事實,開了就是開了,這不是偶然,而是已經注定的,你懂嗎?”


    麵對嚴嵩那內涵豐富的話,嚴世蕃一臉的茫然,似懂非懂的也看向了那雪白的梨花,似乎也想從中領悟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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