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他們這般,白鶴書院是濯縣官方書院之一,但凡有錢人家都在那兒讀書,大堂裏將近一半的人皆是宋老學生。”


    顧寧默默看了眼宋老,隻見對方的眼睛有意無意看向二樓,那是雲萱姑娘離開的地方。


    顧寧心裏好笑:這些學生怕慣了,怎不想想宋老,大早上的來醉香樓幹什麽?


    環顧一圈,由於宋老這尊大佛在,無人敢關公麵前舞大刀出來作詩,顧寧咳嗽一聲,準備出場。


    卻聽宋老悠悠念了一首。


    宋老作了一首關於風月的詩詞,大意是青樓女苦等夫君前來贖身,幾十年過去人老珠黃,淪落街頭,卻見夫君早已考取功名穿上冠衣,帶著年輕貌美的妻子遊街。


    青樓女和夫君對視一眼,不由苦笑,感慨世態炎涼。


    顧寧沉浸在詩意中,心裏歎道:不愧是白鶴書院的大夫子,此詩稱得上名作。


    啪啪啪。


    鼓掌聲連成一片。


    侍童眼睛發光,連忙把此詩抄錄在詩牆上,哪個青樓女能得此詩,隨著詩名遠揚,青樓女的名聲也會穿出去,水漲船高。


    宋老這位大儒的到來,是醉香樓的意外之喜。


    學生張曉山鼓掌尤為賣力,大讚:“妙,實在是妙啊,宋老的詩繪聲繪色的描寫了現代青樓女的生活處境,反映了當代社會弊端,由小覷大,此詩被選入《大周詩經》毫不為奇!”


    顧寧聽得眉毛直跳,感情這人的才能全點在舔上邊去了!再看看宋老,宋老滿臉春光,極為受用,繼張曉山後,一個個書院弟子或是其他士子,都站出來阿諛奉承。


    其實也不能說奉承,宋老這首詩本身極妙,當的上眾人諸多誇讚之詞。


    “宋老,今天的頭籌絕對是歸您了。”張曉山唏噓一聲,忽然想起某樣東西,不可置信的看著宋老,結結巴巴道:“您,您是來…”


    “閉嘴。”宋老狠厲的瞪了一眼張曉山,張曉山不知所措,看了看周圍眾人,發現大家都似笑非笑,估計早就知道了宋老來意。


    張曉山欲哭無淚,今天的詩關,有宋老這大儒摻和,別人還怎麽玩?


    ——“此詩,不過如此。”


    聽見這話,準備起身的顧寧再次被噎住,詫異的看向出聲者。


    宋老這首詩不算千古名作,但也算得上佳作,也就顧寧身懷‘利器’才敢抗衡。


    在場眾人裏,是誰信心滿滿說話如此狂妄?


    隻見宋老臉色一沉,不善的望向出聲那人。放眼大堂內其他書院弟子,士子,也是目瞪口呆。


    在濯縣詩詞一道,誰敢拂了宋老的麵子?


    說話的,是小洋人傑爾。


    傑爾嗬嗬笑著,“老頭子的詩不過如此,且聽我這首!”


    學著讀書人搖頭晃腦的樣子,傑爾吟道:


    “待我君衣濕,君衣不可分。”


    “願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


    一時間,大堂鴉雀無聲。


    宋老麵色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傑爾。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首詩對句工整,意境十足,那股女子對情郎朝思暮想的情誼,撲麵而來。


    精致小巧卻不失大氣,難得的佳作!比他剛才吟的那首更為巧妙!


    “這個洋人,竟然能做出如此好詩?”


    “不可能,肯定是抄的,代筆!”


    “這等好詩,我卻從未聽說過!”


    一群文人嘩然。


    而此時的顧寧,聽到這首詩差點爆粗口!


    傑爾一個洋人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參悟博大精深的詩道,寫出這等好詩!待我君衣濕…這首詩出自萬葉集,在日本文化的地位,相當於華國詩經!


    也就是說,這首詩是日本的千古名句。


    顧寧剛想痛罵傑爾不要臉,仔細一想,臉色變得古怪:貌似自己也打算這麽做來著。


    “此詩甚妙,老夫甘拜下風!”


    宋老歎息一聲,搖搖頭坐回座位,說:“來此一趟能聽見這等佳作,不虛此行。”


    青樓內感歎聲接連響起。


    宋老畢竟是文人大儒,承認敗北十分痛快,其他人也沉醉在這首詩的意境中無法自拔。


    “這首詩叫什麽?”宋老問。


    傑爾嘿嘿一笑,想了想說道:“《傑爾於醉香樓贈雲萱姑娘》。”


    聽著詩名,眾人一片噓聲!


    好一個終極舔狗!為了把妹,詩名都送出去了!


    站在詩牆旁邊的詩童抄錄好,嗬嗬笑道:“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頭籌屬於傑爾先生了。”


    “且慢。”


    顧寧站起來,“我這裏還有一首。”


    眾人訝異的看向他。前有宋老的《青樓難事》,後邊有《於醉香樓贈雲萱姑娘》,兩首名作在前,再吟詩那等於獻醜!


    但凡有點自知之名的,都把詩收起來,怕被笑話。


    此人是怎麽回事?


    他們細看顧寧穿著打扮,特別是那張有些粗獷的臉,和額間刀疤,適才恍然:原來是個肌大無腦的武夫!


    大周帝國,文人鄙視武夫,武夫看不起文人,武夫文人一起看不起富商。


    “兄弟,我看你還是別出來丟人了,詩牆雖大,卻也不是什麽詩都能寫上去!若是爛詩,豈不髒了姑娘們眼睛。”


    一個麵皮白嫩的公子悠悠說道。


    “就是,你怎麽可能超越我日本國粹萬葉集…咳咳,說錯了,超越我們兄弟倆精心研究十幾年的詩詞?”史坦克幹咳幾聲,大義凜然的說道。


    顧寧笑了笑,“在下隻是作詩,未曾想與各位一爭勝負。”


    “原來如此。”眾人目光帶了些許敬佩,不怕出醜熱愛詩詞的武夫,倒也有些可愛。


    隻是,眾人的評價可不會因此手下留情。


    劉道搖頭晃腦的說:“嚴厲的批判是讀書人成長路上最好的鞭策,你且吟來聽聽,我幫你略加修改。”


    “那在下吟了。”顧寧說。


    “善。”劉道一派為人師長的模樣,輕搖手中折扇,劉道心想,在場才子這麽多,總算找到一個比我垃圾的了。


    顧寧清咳一下,朗聲道: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前兩句一出,劉道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正在品味‘贈雲萱姑娘’的宋老,也是一愣,不由抬頭看向顧寧。


    整個大堂彌漫起一股古怪的氛圍,不知為何,前兩句一出,眾人莫名其妙的起了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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