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照綾和曳戈早早入城,在天徹底黑之前在外城那顆直插雲霄的楠薑樹的正對麵找了一家客棧。


    此時曳戈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地一個人坐在尚好的客房裏,安逸地坐在太師椅上,麵向窗外,品著茶,賞著月。


    “嘎吱........”房門一聲輕響,走進一人正是寐照綾。她雙手端著一個木盆子熱水,裏麵正呼呼地冒著熱氣,她將木盆放到了曳戈跟前,半跪著捧起曳戈的腳,迅速幫他脫了鞋襪,直到將曳戈的雙腳泡在木盆裏,這才仰起頭,衝曳戈笑了笑,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竟是幫他洗起腳來。


    曳戈呆若木雞,他是真的有些受寵若驚,感到腳上的舒爽才確定這不是幻覺,張嘴道:“你這是幹嘛?無事獻殷勤?”


    “哼!”寐照綾朝他皺了皺鼻子,小手幫他揉著腳道:“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這不是心疼你嘛,給你泡泡腳!”


    “哦.......”曳戈用腳故意夾住了夾她的小手道:“那晚上別在我身上爬來爬去的哦......唉,以前是我太無知,膚淺了,總以為男人猴急猴急的..........你們女人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寐照綾臉一紅,抽出手,狠狠拍了他一下道:“誰在你身上爬來爬去,我可沒有!”


    曳戈看她紅著的耳尖,就懶得去逗她了,再逗,她也是不承認。抬頭看著外麵的圓圓的月亮道:“你說月亮為什麽是圓的?”


    “不一定啊,它有時候也是彎的。”


    “哦....”曳戈覺得腳底下好舒服,又低下頭看了眼木盆道:“那你說為什麽木盆是圓的?”


    寐照綾身子一頓,揚起頭來,抿了抿嘴道:“我給你說它也可以是方的,你肯定又會問我,為什麽是方的........那,那它總得有個形狀吧?”


    “我......”


    “別說話!”


    曳戈鼓了股嘴,目光順著那足有二三十丈粗的楠薑樹向上看去,看到上麵一連片的那瓊樓玉宇,燈火輝煌......不過恰恰是看到其中飛過了一縷白色的雲霧,像是神識一樣的東西似的,快速地掠出了宮宇,一路向東疾馳而去........


    曳戈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什麽都沒有了。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看錯了,可是心裏卻是莫名的不舒服,就順嘴問道:“東邊是哪裏?”


    “聞麟!”


    “一直往東呢?”


    “大宋”


    “繼續一直往東呢?”


    “人族中洲!”


    ........


    中洲,埠花域。


    這裏靈氣濃鬱,宗門林立。在埠花域東北處乃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平原,平坦、廣闊,像一個碩大無比的墨綠色的大翡翠圓盤,蒼茫浩渺,氣魄攝人。這一片片連綿不斷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沒有山丘,像風平浪靜的日子裏的海一樣平靜。兩處平原的皺褶裏,全是一望無際的各色花朵,這裏簡直是花的一片海洋,不過這片海洋卻是圍繞著一個規模宏大的建築群,這乃是六品宗門的百花穀。


    人族多宗門傳承,宗門多了,自然有著嚴格的等級,而這百穀穀乃是六品宗門,在這埠花域,乃至中洲七域都是有著不弱的聲名。


    別無其他,因為它是一個六品宗門!六品宗門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呢?一、二品宗門皆是末流宗門,一品宗門則以坐照或者坐照上境為掌門、宗主,引靈為長老、供奉;二品宗門以離識境為掌門、宗主,以坐照為長老、供奉;三品宗門則以靈台境為掌門、宗主,以離識境為長老、供奉......以此類推,因為宗門與宗門之間的品級等級極其森嚴,同時差別也是巨大的,這在武道興盛的中洲之地,尤為嚴格。所以洲外三國之地與中洲相差太遠,而鳳麟洲、聚窟洲、瀛洲這洲外之地則更差的遠了。當初京兆城附近的乘仙道、玖幽宗等諸多宗門,對中洲修士而言,也是真的不入流罷了。


    這日百花穀穀門大開,一眾子弟,侍立在外,像是等待著什麽。


    沒過多久,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出現了七八道紅色的隊伍,像是彌漫在綠色宣紙的紅色染料,從四麵八方朝著百花穀這裏匯聚而來。


    “各個分宗的‘貢品’來了.......不知蘇樂你這次可有需要?”百花穀一千多階的門樓下,一位中年美婦向旁邊的一位青年開口說道。


    兩邊不少弟子都是沿著台階兩側等待侍立,而這兩人悠閑地站在這裏,可以看出其身份自然是不一般。


    青年穿著一件月牙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青絲秀著許多華麗的圖案,他的皮膚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格外分明,尤其是雙唇像是塗了胭脂紅潤,卻是憑憑添了一股陰柔之色,他的眼神也透出異樣的無采,整個人給人一種陰厲和頹廢的感覺。


    “月姨看著辦吧.......我隻是從這裏路過,若有不濟的,可別全給了根院的那幫家夥,記得給我留些就好。”蘇樂淡淡說道,他似乎對這些所謂“貢品”並不怎麽在意。


    那被稱為月姨的美婦掩嘴笑道:“我們這裏是主宗,這些分宗大多都在偏遠些的地方,他們所認為是好的,到我們這裏來資質也不過一般,甚至資質太差的,哪一次不是都送給你們了。”


    蘇樂笑了笑,轉身準備離去,不過他還未邁開步子,就突然又頓住了身影,疑惑道:“怎麽?他怎麽來了?”


    月姨聞聲回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這邊緩步走來,她猛然又轉過頭來看著已經到了台階下的七八道車馬,自語道:“聽說六年前,在洲外的鳳麟洲的分宗裏發現了千年難遇的“鳳嫁龍”體質,主宗還專門賜予了《玉女訣》,算算年歲,她現在也舞象之年,可能是她來了吧........”


    蘇樂耳朵微動,不過遠處那模糊的身影已經逐漸清晰,他不再多言,回頭隨意在穀前的七八道車隊裏瞥了眼,折身離開了。


    ........


    是夜,月明星稀。百花穀內靠東側的一處偏院裏,依著一處小山,這所院子極為遼闊,但是卻顯得極為冷清。灰黃的燈光也不過隻是零零星星地映在樓閣裏,不免給人一種淒涼的意味。


    “你怎麽也要來?”最東邊的一處樓閣裏,屋內一切陳設顯得簡陋許多,一個女子坐在桌旁看著眼前的燭火,淡淡說道。她也不過是盈盈十六七年紀,一張鵝蛋臉,眼珠憂鬱,文靜優雅,有一股惹人心憐的感覺。


    “陪你。”桌子對麵得一個女子其長相和先前的女子有些相似,同樣是鵝蛋臉,但是她的五官並不精致,皮膚也不白皙,可是她大大的眼珠裏充滿著靈動活力,這種難言的氣質掩蓋了她並不甚好看的麵容,使她整個人的氣息也與之大不相同。


    “你與我雖是姐妹,但是還不如路人。梅妝,你心裏比我明白!所以你會來陪我?真是笑話。”


    梅妝聽了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道:“梅美,你是‘貢品’,我自然是不會來陪你的。我隻是想來中州,想來看看這武道興盛之地比我們鳳鱗洲強上幾何?隻有在這裏我才能變的更強!”


    “是為了變的更強,還是為了找到他?”梅美玩味說道,若是沒有人知道當年長生宗滅宗之時,那突然出手救下曳戈的藤蔓,但她可是知道的清楚。那是百花宗七祖出手救下的。而七祖為何出手則是因為梅妝以生命獻祭,這她怎麽也想不通,雖說曳戈曾經在落鳳秘境中救下她們,雖說有恩,但畢竟受恩者眾,但梅妝卻是甘願為其付出生命。關鍵這種付出還是默默無聞的,估計那個曳戈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永遠也想不通是那個大能暗中將他從絕境中拉了出來,丟棄在了樊城的城根下。


    梅妝緩緩回頭,嫵媚笑道:“兩者都是!待我變強,我一定要傾百花穀之力找到他.......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傾盡百花穀之力?這可是中州,這可是六品宗門,你認為你能嗎?”梅美嘲諷道:“你以為是在我們那荒涼的洲外之地,和那末流的分宗?”


    “哈哈.......哈哈.......”梅妝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麵色潮紅道:“什麽中州天才,什麽六品宗門,我要讓這整個宗門顫抖,讓這中洲的天驕知道我梅妝為為何許人也.....哈哈,我要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梅美看著癲狂的梅妝,緊皺起眉頭,有些事情她知道,有些事情她永遠不知道。她不知道為何梅妝最後心甘情願入了七祖的花塚,甘心情願,永生永世,將身體與神魂統統獻祭,但最後卻還能安然回來,且實力突飛猛進,讓宗主都是連連咂舌,這其中發生了什麽永遠都是一個謎。


    屋內陷入沉默,過了良久梅美輕聲道:“你做這麽多,值得嗎?他也許已經死了。”


    “我說過,他不會死!”梅妝陰冷說道:“不管當年是我的一廂情願,還是一時衝動,我都要好過你的麵佛祈禱,因為我至少衝動過,流淚過,付出過,努力過,所以我不會後悔!”


    “後悔?”這句話像個巨大的錘子砸在了梅美的胸口,她睫毛顫抖,哆嗦地咬著嘴唇,半響含淚道:“我是‘貢品’,河中浮萍罷了,命不由我......”


    梅妝突然有些煩躁,雙手撐著桌子,後一手抬梅美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起咬牙切齒道:“‘宿命’、‘宿命’又是宿命,你總是在懦弱逃避,總是以宿命的借口來給自己不斷順從的理由。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宿命,紅塵千變萬化,我們總會以宿命的一筆一劃,演繹至死方能罷休,那麽我們何須踽踽前行?何須修行來逆天改命?


    要知道,命就是內在的限製感!我的姐姐,你可曾想過反抗?”


    梅美聞言整個人愣了下來喃喃道:“命是在內在限製感......”


    這句話,曾幾何時,她在一個人的背上也曾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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