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員是個很複雜的事,吃喝拉撒通訊集結路線指揮,事情繁雜,需要極高的管理和組織。


    北地的動員水平還處在封建時代,三個月能把分散在十幾座城的數千兵力召集起來就算快了。


    畢肖普連一張準確的地圖都沒有。他隻能指著地圖上大概的點,要求各城的特使自己去傳達消息和命令。時間大多就在漫長的通訊過程中耗去。


    弗裏德曼.布契就是為了製定可行的動員計劃,才會派人去北地聯絡,溝通各家勢力,召集特使坐到同一個會客廳裏。


    一整天的時間就在糾結爭吵和扯皮中過去,各家都有自己的難處,這種爭吵還要持續幾天。到了夜裏,會談暫時消停,所有人才鬆口氣。


    “畢肖普。”一天商議結束時,弗裏德曼喊住了自己手下的愛將。他靠在座椅上,隻手撐額,試圖緩解紛亂事務帶來的苦惱。


    在通訊靠吼,教育靠罵,權力靠打的時代,管理封建領地是非常困難的。弗裏德曼也曾想要丟掉領主的職責,做米蟲般的貴族不好嗎?


    男爵停住腳,回頭問道:“閣下,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坐下吧,畢肖普,別這麽嚴肅。我就想隨便找你聊聊,放鬆點。”弗裏德曼是領主,他隨意指了指桌前的座位,自己倒是站起活動活動。


    畢肖普拉開椅子,恭敬的坐下,準備接受領主的問詢。


    “你前次在濃霧鎮撤回來,說遇到一名騎著機械地行龍的重裝騎士,使用威力極大的連發魔法裝備。鎮裏的防線沒能擋住對方攻擊,在很短時間就被擊潰。”


    弗裏德曼站在會客廳的窗前,拉了拉鈴,讓女仆送些喝的來。坐好的畢肖普規規矩矩答道:“是的,我的直屬部隊遭遇了一頭地行龍。


    這點有很多在場人員可以作證。連兩具石魔像都沒能發揮任何作用,頂多是消耗了對方的攻擊。事後......”


    弗裏德曼擺擺手,“不,我不是懷疑。我隻是聽說寒風城的維克多.雨果就是騎行一頭機械地行龍。”


    畢肖普提起的心稍稍落下,“是的。這個怪物般的家夥經常單獨一人騎著坐騎在寒風城內外巡查,這點已經被確認。


    我們曾經派人對雨果進行突襲刺殺。但寒風城的情況特別怪異,任何外來人都會變得極其顯眼。我們的幾次潛伏都失敗,基本無功而返。”


    哼哼哼......


    弗裏德曼發出陣陣冷笑,“潛伏失敗?我看是那些拿錢的冒險者壓根就沒想動手。到寒風城做點生意賺的都比賞金更多了。”


    畢肖普對此沉默。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前次將你擊敗的人竟然就是維克多.雨果。他一個人殺出來,完全無視我苦心招募的強大武力,輕鬆將其擊潰。


    他不但擊潰,還把你指揮的幾百直屬部隊打的嚇破膽。隔天,我耗費巨資組建的武裝力量就全部撤退了。”


    女仆送來烈酒,弗裏德曼仰頭喝了一杯。酒精的刺激讓昏沉的頭腦為之興奮,他從自己桌前的文稿中抽出好幾張莎草紙抄寫的報紙,在手裏揚了揚。


    “看看吧,雨果把整個戰況都寫在這所謂的‘報紙’上。他把你描繪的像個醜角,輕敵冒進,兵力分散,殘忍嗜殺,貪婪無恥,以及......膽小如鼠。


    北地所有領主都知道了這事,他們肯定在嘲笑。嘲笑我的無能,嘲笑布契家族看似強大,嘲笑一切可以嘲笑的事。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弗裏德曼粗壯的手臂不停揮動,咬牙切齒的痛恨。畢肖普連忙起身,單膝跪倒請求責罰——半年前的戰鬥輸的莫名其妙,從來沒人經曆過如此窩囊的事。


    “責罰?為什麽要責罰?”弗裏德曼將莎草報紙都抖散了,抖成一根根的草莖紙片。“這是前所未有的大敵,他跟過去的敵人不一樣。


    維克多.雨果根本不在乎貴族,他另有一套統治體係。我手下那些蠢貨知道敵人的可怕,可他們一點不警醒,他們還在等著新的笑話出現。


    蠢貨們不知道我們輸不起,還在把戰備物資賣給敵人。那些糧食和布匹在幫助維克多.雨果武裝新的軍團,他肯定會打過來的。


    我們不能輸,絕對不能輸。看看長腿家族的下場,輸了就全部完蛋。可我反反複複的說,蠢貨們卻隻知道我攔著他們的財路。真打起來,賺那些金幣有什麽用?


    畢肖普,你在雨果手裏吃過苦頭,知道他的厲害。所以我不懲罰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希望你能忠誠的執行我的命令。”


    弗裏德曼的聲音在房間內震動,手中的酒杯都在高呼聲中炸裂。這是他發自肺腑的聲音,更是肺腑內的懼意——與寒風城的戰爭絕不能失敗。


    畢肖普見狀立馬表忠心,高聲喊道:“閣下,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洗刷恥辱的。下次作戰,請一定讓我擔任先鋒。我要麽勝利,要麽死!”


    這個態度還是好的,弗裏德曼很滿意。他緩步上前,輕拍畢肖普的肩膀,“我給你機會,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我一定在戰鬥中......”


    “不,不僅僅是戰鬥。


    還有一件事,城裏的蠢貨不是那麽聽話,他們還在想辦法突破我設定的底限,還想繼續跟北麵的敵人做生意。我希望你能把那些該死的家夥解決了。”


    啊......?!


    畢肖普張口結舌。


    “怎麽樣?”弗裏德曼在畢肖普的肩頭加了一把力,麵容肅然,“忠誠不能停留在口頭上。家族需要有人勇敢的站出來剔除腐肉和蛀蟲,這個人就是你了。”


    臥槽!


    畢肖普能說啥?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受罰。這得罪人的差事一旦搞砸就是眾矢之的——不對,搞不搞砸都是眾矢之的。


    說不定事後群情激憤,還得被‘借人頭一用’。弗裏德曼分明記仇的很,畢肖普搞砸了決定家族命運的戰鬥,他的報複半年後還是來了。


    “畢肖普,你的回答是什麽?”弗裏德曼目光驟然變得凶狠,他加重了語調,“是勇敢還是怯懦?我在等你的選擇。”


    “我......”畢肖普滿口苦澀,可現在他單膝跪下,唯有選擇‘勇敢’,“閣下,我願意為您手中的刀劍,鏟除家族內異己。”


    “很好,很好。”弗裏德曼滿意的拍拍畢肖普的肩膀。他報出了幾個蠢貨的名字,都是城內位高權重之人,甚至有巫師團的成員,都是些‘不顧大局,隻管賺錢’的家夥。


    畢肖普領命後再次發誓效忠,帶著滿身冷汗從會客廳離開。


    在其走後,弗裏德曼長長的歎了聲,久久不動。


    會客廳出現一層綠色的光芒。角落的黑暗中傳出蛇尾窸窣的響動,兩米多高的美豔蛇魔在地板滑出。


    蛇魔個頭比弗裏德曼還高大,閃亮的豎曈以俯視的角度瞧著布契家族族長的腦殼,口中吐出蛇信,獰笑道:“可悲的爬蟲,我喜歡你玩弄的詭計。”


    弗裏德曼回頭仰望,木然的臉上毫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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