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蕭烈也沒有心情跟周全客套,道了聲謝便上了車,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周全有心想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可蕭烈全身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他不敢多言。


    天光大亮,村裏的人也多了起來。


    不多時,便有三、四個村民朝村口走來,準備坐牛車去鎮上。


    看到牛車上坐著的蕭烈,他們全都吃了一驚,詫異的詢問蕭烈啥時候回了村子。


    可蕭烈卻低垂著頭絲毫沒有理會的意思。


    周全連忙幫他打圓場:「蕭烈身體不適,你們就讓他休息會兒吧!行了行了,大家趕緊上車,今個咱們早點走!」


    平日裏要湊夠八到十個人才出發,可今天周全卻等不了了,索性一車五個人便直接一鞭子抽到牛屁股上,趕著牛車啟程了。


    快到大平鎮的時候,蕭烈跟周全打了個招呼便直接跳下了牛車,獨自離開。


    將牛車趕到地方,周全左思右想覺得不太放心,最終還是去了酒樓。


    「周林,你們東家回來了嗎?」找到周林,周全一把拉住兒子問道。


    周林一頭霧水:「爹,你說啥呢?我們東家還沒出門啊!」


    「不可能!一大早我在村裏看見蕭烈了!」周全連忙把早上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擔憂的問道,「也不知道蕭烈這是遇到啥事了,我咋瞅著他不太對頭呢?該不是和悠悠吵架了吧?」


    「不能吧?沒聽說啊!」周林很疑惑。


    酒樓後麵的二院是專門給掌櫃和店夥計住的,如今周全吃住都在酒樓,昨晚並沒有聽到爭吵聲啊!


    周全還是不放心:「要不你去後院看看,若是沒事,那自然最好。」


    「好嘞!」周林應了一聲,問道,「爹你跟我一起過去不?胡二叔和胡二嬸也在呢!」


    「我就不去了!都沒提前打招呼,冒然跑去給人添麻煩!行了,你不用管我,我這就走了!你趕緊去看看吧!」周全擺擺手,惦記著停在外麵的牛車,便先離開了。


    周林來到後院,正巧碰見了在院子裏掃地的胡保田,便打了聲招呼:「胡二叔,早啊!」


    「是周家大小子啊!你是來找悠悠的?」胡保田看到是他,直起腰來笑著問道。


    周林遲疑了一下,點頭應道:「是。東家起來了嗎?」


    「起來了!在廚房忙乎呢!我給你叫去!」胡保田樂嗬嗬的進了屋。


    不一會兒,戴著圍裙的胡悠悠便出來了:「周大哥,有什麽事嗎?」


    胡悠悠以為是酒樓的事。


    可誰知周林看了一眼在院子裏掃地的胡保田,示意胡悠悠走到一邊,壓低聲音將周全剛才告訴自己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才問道:「不知道蕭烈回來沒有,出了什麽事。」


    什麽?蕭烈昨夜竟然回了安平村?胡悠悠吃了一驚,旋即意識到裏麵可能有什麽隱情,自己應該替他遮掩,便笑著答道:「噢,昨晚臨時有東西要回去取一趟,所以他就突然回去了。沒什麽事,放心吧!」


    「這就好!那沒事,東家我回前頭去幹活了。」周林鬆了口氣,也不在後院多留便告辭離開。


    酒樓裏一共四個夥計,除了周林和黑子之外還有兩個大平鎮上的人。


    那兩個夥計每天酒樓打烊之後便回家了,而周林、黑子和白掌櫃則住在酒樓後麵二院的廂房裏。


    當然,現在二院又多住進去兩個人,章大娘和章平瑾。


    隻不過章大娘和章平瑾是跟胡家人一起吃飯的,而白掌櫃、周林和黑子則是單獨開夥做飯。


    畢竟章平瑾是胡悠悠請回來的先生,而白掌櫃等人與胡悠悠則是僱傭關係。


    目送周林離開後院,胡悠悠轉身便匆匆忙忙的回了屋。


    連圍裙都顧不得摘,她一口氣跑上了樓,最後在蕭烈的臥房門前站定。


    平復了一下呼吸,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抬手敲門。


    噹噹當!


    在走廊裏,敲門聲十分清脆。


    然而,門裏卻沒有半點回應。


    不在?胡悠悠心裏一沉,剛想呼喚邪十二的時候,蕭烈的臥房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身邊的門冷不丁被打開,那種感覺就好像身邊突然有什麽蹦出來嚇人一般,胡悠悠下意識的驚呼出聲,連退了三步,這才驚魂未定的定睛望去。


    蕭烈挺拔的身軀半隱在門後,雙眼滿是血絲,薄唇緊緊的抿著,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隻是用眼神無聲的詢問著胡悠悠有什麽事。


    胡悠悠本想嬌嗔的責怪他嚇到了自己,可是看到蕭烈這副模樣,突然間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是怎麽了?她將蕭烈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看到頭,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確認沒有缺胳膊少腿,沒有受傷之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出了什麽事?」她開口問道。


    蕭烈幽幽盯著她,沉默了一下答道:「沒事。」


    聲音沙啞,猶如在沙漠行走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飲的旅人。


    一定有事!胡悠悠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上前兩步緊緊盯著蕭烈的眼睛:「到底怎麽了?」


    「沒事。」蕭烈還是那兩個字,卻微微別開頭,迴避開她的目光,不願與她對視。


    一股夾雜著擔憂和焦慮的怒火從胡悠悠心中騰升而起,直衝腦瓜頂。


    她猛地衝過去,狠狠推搡了蕭烈一把。


    蕭烈對她從不設防,加上一夜奔波十分疲憊,竟然被推得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緊接著,胡悠悠邁步進門,反手將門關上,然後雙手叉腰惡狠狠的瞪著蕭烈,怒氣沖沖的問道:「蕭烈!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當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當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


    當你是我願意為之付出,與之白頭的女人!


    ……


    可最終蕭烈垂下眼簾,輕飄飄的說道:「胡悠悠,我們簽了婚前協議的,你忘了嗎?」


    婚前協議!


    胡悠悠如遭雷劈!


    是啊!這婚前協議還是她提出來的,為了防止到時候蕭烈不肯放自己自由……


    可是,當初她又怎會料到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自己竟然會愛上蕭烈,心甘情願的為對方洗手做羹、悉心謀劃未來。


    前兩天夜裏,她還在空間裏跟空空打趣,高聲唱著汪峰的《無處安放》。


    「心愛的人啊


    多年以後是否還記得我的惦念


    我的憂愁和掙紮


    你知不知道


    沒有你我那顆叮叮噹噹的心啊


    總是這樣


    這樣無處安放」


    當時她唱完這一小段以後還跟空空開玩笑,說這一段歌詞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若是沒有蕭烈,她這顆叮叮噹噹的心還不知道要漂泊流浪多久才能找到歸宿。


    可是現在,蕭烈的話卻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打碎了她的尊嚴!


    打破了她的幻想!


    打破了她所有關於未來的暢想!


    好狠啊!胡悠悠此時此地才真正體會到了心如刀割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疼!


    心很疼,連手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婚前協議?這個時候,你跟我提婚前協議?」她一字一頓的反問著,說著說著淚水就滑落了下來,聲調都走了音。


    蕭烈努力不去看胡悠悠悲傷的臉龐,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故作冷漠的答道:「我們當初說好的,不是嗎?否則,我根本不會娶你!」


    這一句話,仿佛一把刀將兩人平日裏所有的美好畫卷割裂,隻剩下血淋淋的疼痛。


    眼前一陣發暈,胡悠悠身子晃了一下退後兩步背靠在了門板上。


    這就是真相嗎?


    難道以前他對自己的好都是假的嗎?


    原來一切都是演戲,隻有自己當了真。


    是啊!自己一個小村姑,怎能配得上堂堂武王之子?


    就算是龍困淺灘,也終歸是龍,遲早有一天一遇風雲便會騰空而去的啊!


    「你走!」胡悠悠用盡全身力氣吐出這兩個字,然後閉上了眼睛。


    多一眼,她都不想再看!


    蕭烈!


    以後這兩個字將是她心口上血淋淋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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