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很為難,她覺得這件事自己一個人沒法做決定,必須要回家找兒子、閨女商量一下。


    想到這裏,她再也坐不住了,騰地起身:「我回家合計合計。」


    說完,便風風火火的往外走,走到門口,白氏又折回來一把拉住了張永的胳膊:「張永,咱兩家是實在親戚,無論如何,你可得幫大伯娘和你大堂哥啊!」


    「這是當然了!」張喬給出肯定的答案,親自將她送出了門。


    目送白氏離開後,張喬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


    這老太婆還真是貪得無厭,既想要孫子,又想要銀子。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好的事?


    雖然子嗣重要,但大堂哥還年輕,有了銀子,還怕找不到女人生孩子嗎?


    希望這個老太婆不要目光太短淺!隻有他們選擇了要銀子,自己才好在中間撈一些好處!


    想到這裏,張喬忍不住心情愉悅的開始盤算起來。


    另一邊,白氏匆匆趕回牛進村,可回到家裏,卻隻見女兒張芹懶洋洋的躺在炕上蓋著棉被睡大覺,炕梢堆了一堆髒了的衣服,發出了難聞的氣味。


    自從胡麗麗走了以後,張家的家務活就沒人幹了。


    張芹被胡麗麗伺候慣了,哪裏還記得自己隻是窮人家的孩子,幾乎快把自己當成大小姐了,天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家裏的活是決計不會伸手幫忙的。


    而張永更是個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白氏隻求他不要惹是生非就好,又怎麽可能讓他來做家務?


    無奈之下,年過半百的白氏隻能獨自把家務包攬下來。


    可是她畢竟身子骨老了,體力不如當年,又做飯又洗衣服,再加上打理院裏的田地,很快就讓她的腰不堪負重,時常疼的都坐不起身。


    這不,才養好了一些,就聽說那個被兒子休了的兒媳婦竟然生了個兒子。


    這還得了?她顧不得那麽多,就匆匆忙忙帶上幹糧和水坐車去安平村要孫子了。


    盡管早就有心理準備,胡家人不會那麽輕易的把孫子還給自己,可誰承想胡家人居然這麽絕,連門都沒有給她開!


    累了一天,又冷又餓又渴的白氏回到家裏,發現廚房裏的灶都是冷的。


    不但沒有吃的,她竟然連口熱水都沒得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要死啊你!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咋不懶死你!」她破口大罵著,一揚手就把水囊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酣睡的張芹身上。


    在外麵凍了一天,水囊裏的水早就凍成了冰坨,硬邦邦的,即便隔著棉被,這麽被砸一下也十分的疼。


    張芹立即「嗷」的一聲痛叫著翻身起來:「誰特麽扔我?沒長眼睛啊……啊?娘,你回來了?」


    罵道一半,忽然看到白氏正麵色不善、怒氣沖沖的瞪自己,張芹立即收了聲,改口問道。


    「哼!我要是不回來,你是不是在家能把自己餓死?」白氏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張芹雖然懶,但很會察言觀色。


    她立即意識到娘今天心情不好,忙上前一臉關心的問道:「娘,你今天去哪兒了?出啥事了啊?」


    「你哥呢?還沒回來?」白氏沒有回答,而是四下看了一圈問道。


    張芹不以為然的答道:「誰知道他跑到哪裏去鬼混了。」


    自從和胡麗麗和離以後,張永三天兩頭不著家,近來這段時間更是如此,常常夜不歸宿。


    最重要的是,張永的脾氣也越來越糟糕,開始白氏訓斥他,他還會悶聲聽著,而現在白氏稍微說他一句,他便直接摔門而出。


    連白氏都不敢多管張永,張芹這個妹妹當然就更不敢去管了。


    於是,張永越來越肆無忌憚,經常不見人影。


    想到兒子,白氏又多了幾分心煩:「也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生了你們兩個討債鬼!」


    「娘,你說哥就說,幹嘛把我也帶上。」張芹很不滿的抗議。


    白氏看了一眼頭髮亂糟糟的女兒,更煩心了:「你又好到哪兒去了?一天天油瓶子倒了你都懶得扶,除了吃就是睡!你還能幹點啥?你這樣,還想不想嫁人了?」


    這些話不是白氏第一次說,而且她每次一嘮叨起來就沒頭。


    「娘,這能怨我嗎?我嫁不出去還不是因為咱家窮?」張芹連忙打斷母親的嘮叨,抱怨道。


    窮?白氏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什麽一般發起呆來。


    張芹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半晌,見到母親沒有如往常般發脾氣,不由十分奇怪。


    伸手在白氏眼前晃了晃,張芹試探的問道:「娘,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胡家的事……」白氏脫口而出,可隨即意識到是女兒在問,立即收了聲。


    張芹更加驚訝了:「胡家?胡家什麽事?對了,娘你今天去幹什麽了?」


    今天白氏是上午出門的時候無意中聽到村裏有人說胡麗麗生了個男孩,而且那人還譏笑白氏白白丟了個大胖孫子。白氏當時又氣又驚,衝上去問清楚緣由後,就立即回家帶上幹糧和水囊趕去了安平村。


    那時候,張芹還在呼呼大睡,並不知道白氏為何出門。


    聽到女兒的問話,白氏遲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說你哥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娶著媳婦兒嗎?」


    「娘,咱家還哪兒有錢給哥娶媳婦兒啊?」張芹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什麽,睜大眼問道,「娘,你是不是發財了?得了多少銀子?」


    一看她那貪婪的樣子,白氏豈會不知道她打什麽主意,立即決定瞞著她和兒子商量胡家的事。


    等到晚上,張永醉醺醺的回來了,嘴裏哼哼著小調,眉宇間隱約帶著一絲得意。


    白氏見兒子心情不錯,便沒有追問對方這兩天去了哪裏,而是偷偷將他拉到小屋裏將胡麗麗生了個兒子的事說了出來。


    「什麽?那賤人生的是兒子?」張永一聽,立即爆發了,怒氣沖沖的吼道,「胡家人敢騙我!我找他們去!」


    說著,他便搖晃著起身往外沖。


    白氏連忙一把拉住他:「大半夜的你咋去啊?再說就算你去了,胡家不讓你見兒子,你又能怎麽樣?」


    「我不管!要是不把兒子還給我,我跟胡家沒完!大不了魚死網破!」張永通紅著雙眼,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情緒極為激動。


    白氏見兒子反應這麽大,心中暗暗吃驚。


    但此時,她心中還惦記著張喬的話。


    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決定說出來:「小永啊,我今天凍得受不了,所以去了張喬家暖和暖和。張喬跟我說……」


    把張喬的原話說出來以後,白氏頓了頓:「我覺得如果胡家給的銀子夠多,害怕娶不著媳婦嗎?要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永紅著眼打斷:「老子不要銀子!老子就要兒子!娶媳婦有什麽用?就算娶回來了我也……」


    吼聲突然戛然而止。


    旋即,張永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滿臉痛苦。


    白氏被他嚇了一跳,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兒子突然蹲在地上,眼眶含淚。


    張永從小到大都是個混不吝的,白氏不知道為這個兒子操了多少心。


    但是兒子再怎麽惹是生非,也從不曾在自己麵前表現出任何脆弱的樣子。


    可是現在,白氏被張永那飽含痛苦的眼神和滿臉的淚水嚇著了。


    「小永,你這是咋了?別嚇娘!」白氏驚慌的喊道,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張永的頭。


    張永任由她抱在懷裏,毫不掙紮,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掉下來,口中喃喃說道:「娘,我們不要銀子,我想要兒子!我要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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