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都沒離開過寒荒國嗎?」朱曉芸見延維露出厭煩之色,不禁納悶起來。


    「很久以前,我曾經離開過一次。」延維的目光變得深邃迷離,端至唇邊的酒,久久未飲。


    「後來怎麽又回來了?」她接著問。


    延維沉默了片刻,而後笑道:「沒意思。神州大地太沒意思了,凡人也沒意思,那些鬥得你死我活的神裔也沒意思。」


    「對你而言,什麽才叫有意思?」忽爾,始終不語的封麟開了口。


    延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回望著他們兩人,道:「就像你們這樣才有意思。」


    「像我們這樣?」朱曉芸迷惑不解。


    「我記得很久之前,也有一對神裔來這兒避禍,可他們不像你們在這兒過得如此自在,要不了多久,其中一人便跑來拜托我送她離開寒荒國,她願用她最寶貴的東西交換。」


    朱曉芸聽著,心跳莫名加速,難忍緊張地追問:「你說的那對神裔,是不是……」


    「她與你交換了什麽?」封麟驀然打斷了朱曉芸的話。


    延維卻是笑而不答。


    「你為什麽不說話?」封麟不放棄地追問。


    「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我記不清了。」延維含糊其詞地敷衍過去。


    「一百多年前……」朱曉芸不由自主地別眸,深深地望了封麟一眼。


    那對神裔是誰,他倆心底早有數,興許延維也清楚他們已猜中,卻故意佯裝遺忘,至於原因為何,他們也猜不透。


    「瞧我這個活了千年的天神,一開口就提百年前的事,那些事對你們來說太遙遠了,根本不值得一提,還是喝酒吧!」


    延維端起淺碗,豪邁地幹了一口,封麟的目光卻帶著一絲陰沉,直勾勾的盯住延維,眼底的防備越發地深濃。


    「像你們小兩口這樣,在這兒過上與世隔絕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延維似有了幾分醉意,眯起眼,笑嘻嘻地說道。


    「原來天神也會感到寂寞嗎?」朱曉芸有些驚訝地問。


    「傻丫頭,你把天神當作什麽了?」延維笑她天真。「其實在很多方麵,眾神幾與凡人無異。他們與人一樣,有喜有怒,有情有愛,甚至也會心生妒忌,隻是他們妒忌的是彼此,而非凡人。」


    「延維,你也曾經愛過人嗎?」


    延維聞言一頓,麵色有過片刻的沉暗,可隨即又恢複原貌,快得讓人無從捕捉起。


    「眾神的情愛與凡人不太一樣,眾神的情愛是可以移轉的,亦是可以代償的,他們要的不過是一份歸屬。」


    「這樣說來,眾神的愛未免也太淺薄。」朱曉芸不怎麽苟同的輕蹙眉心。


    延維話鋒一轉,忽爾一本正經地道:「眾神不若凡人,他們雖有情愛,卻不能太過執迷,天神一旦執迷便容易入魔。」


    「入魔?」朱曉芸從未聽過這般說法,當下麵露困惑。


    「神州大地至今還未有魔物出現,你這丫頭肯定沒聽說過有魔的存在。」


    延維瞥向一旁不作聲的封麟,見他麵色無異,亦不感意外,不由得一笑。


    「小子,你知道是不?」延維問起封麟。「你聽說過魔物吧?」


    封麟沉默未答。


    「究竟什麽是魔?」朱曉芸不解地請教起延維。


    「天界最忌執迷,天神若陷入執迷,恐會入魔,這個魔物,便是失去了是非之心,亦失去了自省之心的天神,他們已失去了神格,與凡人無異,身上卻帶有神力,這樣的天神,天界稱之為魔。」


    「曾有天神入魔嗎?」朱曉芸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曾。」延維斬釘截鐵的回道。「天界自有一套把關準則,眾神若察覺某個天神已太過執迷,便會將他逐出天界,更甚者,還會奪走他的神力。」


    「可有神裔入魔?」驀地,封麟啟嗓問道。


    此言一出,火塘旁的另兩人全沉默了。


    尤其是朱曉芸,她似乎猜出了封麟口中所指的神裔是何人,當下小臉慘白,雙手捏緊了合握於掌心的淺碗,就連酒液濺出弄濕了手亦不自覺。


    延維一笑。「神裔入魔,這我還是自開天辟地以來頭一次聽見。」


    「這樣說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對吧?」朱曉芸麵色難掩焦灼地追問,滿心渴望得到延維一個肯定的答案。


    延維卻是一頓,道:「真要說的話,神裔入魔倒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這個神裔身上的神力得夠強大,大到足以與天神抗衡,再來,這個神裔必須擁有另一個神裔的神力,甚至是好幾個神裔的神力,方有這個可能。」


    「神裔要怎麽取得其它神裔的神力?」


    「這太血腥了,我怕說了,你小丫頭夜裏會睡不著覺。」延維半真半假地笑道。


    朱曉芸卻半點也笑不出來,她憂心忡忡地望向身旁的封麟。


    封麟望著火塘,不知想什麽出神。


    「怎麽,難不成你們知道哪個神裔有如何大的能耐,身上擁有能入魔的神力?」延維半是玩笑半是探究的問道。


    封麟未語,朱曉芸亦不敢隨意代答,隻得隨他一塊兒沉默。


    延維卻好似早已洞悉他們的心思,先喝了口酒,像是發酒瘋似的大聲嚷嚷。


    「欸欸,聽說寒荒國外頭正在打仗,燭陰這樣的貨色,居然能打這麽久,可見對方當真很耐打。」


    朱曉芸聽出延維話中的弦外之音,單純如她,自然不可能再裝傻。


    「延維,依你來看,燭陰會輸嗎?」


    「開什麽玩笑,燭陰若是打輸了,他還稱得上是天界最古老的天神嗎?」


    「可至今未分出勝負……」


    「不會的,燭陰一定會贏的。」封麟抬起銳亮的黑瞳,信誓旦旦地說道。


    「小子是燭陰的後裔,對你的老祖宗倒是挺有信心的。」延維微笑。


    朱曉芸卻怎麽也無法心安,她來回望著延維與封麟,總覺著這兩人似乎還藏了些什麽話沒告訴她。


    然而,等了又等,這兩人始終沒人再提起這個話題,似乎不打算深究,抑或,他們根本不想讓她知道太多。


    也罷!反正,寒荒國以外的那片大地,已與他們無關。


    望著倒映在溫酒中的小臉,朱曉芸閉起眼,將酒一口飲盡,連帶地,將酒中那滿滿的絕望飲盡。


    火爐下的木柴燒得劈啪作響,一旁以石磚砌起的案旁,朱曉芸正奮力地揉著麵團,一旁大鍋裏已幹烙著幾塊擀好的玉米饃饃,香氣四溢。


    封麟推門而入,肩上扛著把鐵鋤,手裏握著一把剛摘下的野菜。


    朱曉芸上前迎接,接過了那把野菜,又探頭望向屋外那一小塊與周遭雪景格格不入的綠色農田。


    「明兒個再拜托延維幫我們辟一塊地吧,這樣就能多種些玉米。」


    延維擁有控製水物的神力,他運用神力,幫他們在屋前辟了一塊農地,好讓他們能自行耕種,雖說少了日光,那些作物長得良莠不齊,可至少他們總算能有點事做,亦多了許多糧食可選擇。


    「別。」封麟放下鐵鋤,往門旁的鐵鉤上掛去,冷冷一句話回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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