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爺樂嗬嗬送了他們一件西周的青銅古鼎,「乃山,小七,以後要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聽長輩的話。」南寧侯府祖父們出手豪闊,謝家可不能認輸。這給小兩口的見麵禮,不能輕了。


    謝老太太、謝大爺、謝四爺等長輩都給了新人紅包。謝四爺冷眼看著,流年隨手把紅包交給身邊的侍女,好似毫不在意一般。我閨女改性子了,不愛財了?流年趾高氣揚看了他一眼,「爹爹,視金錢如糞土!」人有錢到了一定程度,想法和行為都會更改,知不知道?


    謝四爺摸摸鼻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七你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小七,爹爹私房還有一個錢莊,趕明兒給了你吧。你若閑了,去到錢莊數數金子銀子,定會兩眼放光,精神抖擻,百病不生。」謝四爺慢吞吞說道。


    錢莊?流年眼睛一亮。這個時代的錢莊其實不是銀行,比銀行差遠了。規模小點兒的,根本就隻是兌換製錢、白銀、寶鈔而己。規模稍大點兒的,可能會有存款、貸款,發行莊票、銀票,憑票可以兌換現銀。


    一家錢莊啊,流年也不清高了,殷勤湊到謝四爺眼前,「爹爹,您瞅個沒人時候給我,莫招人羨慕嫉妒恨。」謝四爺無語。給你,我還得偷偷給你,小七,做你爹爹真不容易。


    流年喜滋滋說道:「爹爹,我總算知道世上最賺錢的行當是什麽了。」謝四爺淡淡看過來,流年笑彎了眉毛,「是成親啊。爹爹,我這回成親,發財了呢。」傳世法書,別院莊子金鋪古董之外,更有金玉首飾無數,如今再加上一個錢莊。如此,據本人切身經驗,結婚實為脫貧致富之首選途徑。


    流年原本就是位細膩精致的瓷美人,這會兒喜笑顏開,欺霜賽雪的肌膚上暈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粉,更增麗色。謝四爺看著自己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女兒,淡然吩咐,「小七,未時去靜馨院見她。」流年快活的點頭,「好啊,想死她了。」兩天沒見了呢。


    父女二人還沒說上幾句私房話,有年、豐年、瑞年、錦年等人一齊笑嘻嘻過來,有年笑道:「四叔,開席了。」流年是這一輩人中最小的女兒,回門宴辦的很熱鬧,親朋好友來了不少。謝四爺微笑站起身,去了外院花廳飲宴,流年則被有年等人拉走了。


    「小七,你行啊。」謝家姐妹們聚在一起,瑞年捉住流年,嘖嘖稱讚,「看不出,居然是夫人了。」很不壞。對於女子,夫人的封誥是難得的。


    錦年微笑,「聖上特旨,真是殊榮。」自己也嫁了位侯府世子,黃恪已到禮部遞過請封世子夫人的折子,什麽時候能下來,可就不好說了。雖說隻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到底旨意下來了方才心安。


    華年豔羨,「太後娘娘和聖上都給了體麵,小七有福氣,能做夫人。」本朝製度,妻室的封誥與丈夫官階同等。三品官員的妻子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是孺人。一品二品大員的妻子才能得到夫人的封誥。南寧侯府是一等侯爵,屬超品,小七嫁了南寧侯世子,輕輕鬆鬆做了夫人。像自己嫁了米芮這樣的士子,隻能盼著他先中進士,做了官,慢慢升到閣輔之位,自己才能有小七這樣的福份。


    豐年點頭附合,「小七福澤深厚。」其實豐年更想說好人有好報。小七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人前人後都拉著自己親熱,老太太便對自己和顏悅色不少,諸多關照。


    有年是長姐,自有長姐的風度,和堂妹、庶妹們言笑晏晏,甚是和樂。自從張屷親事定下,有年之前想不通的事全想通了。敢情南寧侯府那位表姑母,是真不嫌棄小七的身份,一心一意要聘為兒婦。唉,女子生的好看,真是占盡便宜。誰說紅顏薄命的?小七一點不薄命,她命好的很。


    到了宴席間,流年少不了長輩處走一遍,請安問好。四太太的表姐妹、堂姐妹也來了不少位。薛氏溫和對流年說道:「你母親一向待你不薄,雖出了閣,依舊要孝順敬重,不可違逆。」


    流年溫順又恭敬,「姨母說的是。太太寬厚大度,從小善待我,吃穿用度,和六姐姐一般無二。我和六姐姐雖都出了閣,孝順敬重太太的心,跟從前是一樣的。」


    薛氏等人見流年妝扮的雖華貴,舉止卻毫不跋扈,言語更見謙恭,都滿意點頭,「如此甚好。」阿凝家這庶女還是守本份的,知道尊敬嫡母,和嫡母的姐妹。


    到了謝家大姑奶奶謝壽麵前,謝壽拉著流年溫和問了幾句,「住的慣不慣?公婆夫婿待你好麽?小七,南寧侯府是厚道人家,要惜福。」


    流年笑嘻嘻,「大姑姑,我可懂道理了,我會很好的。」我是個懂道理的人,爹爹從小就教過我的。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要不要身體力行另是一回事。能躲懶的時候,請允許我躲懶。


    流年的心裏話永遠沒法敞開了跟人說。有誰知道我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有誰知道,上輩子我簡直是累死的!飲食不規律,饑一頓飽一頓,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精神壓力奇大,一樁一樁的苦處,隻有吞回到肚子裏,自己消化。大概是實在消化不了,才得了胃癌吧。


    二太太和三太太同坐。流年記的自己小時候,二太太和三太太是截然不同的人。三太太外露,二太太內斂。三太太受衝動,二太太善於克製。如今年華流逝,二太太和三太太相似之處倒愈來愈多了,都交代流年,「女子的依仗,是娘家。一定要提攜娘家兄弟,小七知道麽?」流年含笑應「是」,不肯多說一個字。


    流年自己是庶女,對於四太太這嫡母,隻求不來管束自己、欺壓自己,已是心滿意足。若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或是謝老太爺、老太太、謝四爺會命人送過來,或是流年開口跟他們要。流年和棠年一樣,不會想從四太太那裏得到什麽好處,絕不會肖想四太太的嫁妝。


    二太太和三太太卻不同。謝老太太是少有的寬厚嫡母,待庶子們麵上雖冷淡,實則盡心盡力的很,從不虧待他們。饒是如此,二太太和三太太還不滿足,還總想從老太太處尋摸些好處。「老太太家底兒厚,手指縫裏流出來的,就夠我們嚼用了!」卻不想想,老太太家底兒再厚,跟她們有什麽相幹?真是人心不足。


    其年、養年、之年資質都屬中等,雖不太笨,卻也不太聰明。他們之後的學業、仕途,要借助謝大爺、謝四爺的地方還多著呢。二太太執著的很,直到如今還時不時的提起「其兒、養兒若能常大爺、四爺跟前討教,許會有些進益。」還夢想住到燈市口大街呢。這種人,實在沾不得。


    謝老太太年紀大了,這種場合一般不出席,隻在萱暉堂自在歪著。菜上齊後,流年看看時辰,陪笑說道:「要到萱暉堂坐一會兒。」眾人都知老太太必有體己話要問她,笑著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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