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岑等了又等,一直到用晚膳的時間,還是沒見陸欽派人把那些禮物送回來。


    他有些奇怪。


    以他對陸欽這人的了解,如此貴重的禮物,陸欽是絕對不會收下的。


    苦思無果,傅岑隻好逮著衡玉,問她:“山人,你的妙計是什麽?”


    “我是以祖父你的名義贈予的,還說了,若是陸大人不收下,就把這些禮物直接扔掉好了。鎮國公府送出去的禮物斷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傅岑:“……”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對,“以陸欽的才智,不至於猜不出你那些小算盤。他現在應當沒有收你為徒之意,就算你這麽說了,為了避免有所牽扯,他還是會把東西全都退回來。除了這個,你還做了什麽事情?”


    衡玉笑而不語,打了個啞迷。


    其實想讓陸欽陸大人收下她贈送的禮物很簡單,隻要給個能說服他收下的理由即可。


    她在信上寫了八個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詩經》裏的這句詩,是在誇讚一個人的品德令人敬仰與向往。


    碼頭上那些人蜂擁而至,圖謀的是讓陸欽教導指點他們。


    而她贈送如此貴重的禮物,不為圖謀陸欽收她為徒,僅僅是因為陸欽的品格。


    而陸欽覺得,他待人做事盡力周全,俯仰無愧於天地。


    他不負她的敬仰與向往,因此陸欽收下了那些價值連城的禮物。


    這是兩人一來一往之間打的啞謎,倒是沒必要說出來給她祖父聽。


    ——


    臥室裏燃著安神香,再加上喝了添加有助眠東西的補藥,陸欽一覺睡醒,已經比平日裏晚了一個多時辰。


    等他梳洗好用過早膳,就收到衡玉遞過來的拜帖。


    看到這張小巧精致的拜帖,陸欽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衡玉坐在馬車裏,一個人無聊擺弄著棋譜。才剛翻看完幾張棋譜,就聽到馬車外春秋敲了敲車壁,“世女,陸大人出來了。”


    衡玉一把將棋譜合上,掀開車簾下馬車,朝陸欽問好,語氣乖巧,“陸大人怎麽親自出來迎接我。”


    陸欽今天依舊是一身鴉青色布衫,這種沉穩的顏色穿在他身上,更顯氣度與風采。


    陸欽道:“想出來迎接世女,就出來了。”


    腳步放緩,遷就衡玉的步子,與她一塊兒往府裏走去。


    衡玉跟在陸欽旁邊,突然道:“陸大人可以不稱呼我為世女,直呼我名嗎?”


    “衡玉?”


    “那我也挑個親近些的稱呼。”衡玉喊道,“先生。”


    從陸大人進步到先生,下一次再更進一步,那就可以直接喊“老師”了。衡玉在心裏琢磨著。


    陸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從昨天到現在,不過一麵之緣衡玉就刷了一堆好感,陸欽也沒反對她的親近之意。


    兩人緩緩在鋪了一層落葉的青石地板上走著。衡玉踩在梧桐葉上,踩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官府的人是不是沒給先生備下人?”


    陸欽搖頭,“尚未,午後我府中管家去外麵聘請幾個下人。”


    “如果先生信任,就把這件事交給鎮國公府的人吧。先生和府中管事初回甘城,很多情況都不夠了解。這件事對我府中下人而言也不過舉手之勞,並不麻煩。”


    一言一行,都是在為陸欽考量。


    陸欽低聲輕歎,隻覺得這個孩子聰慧得過分。


    他正想出聲婉拒,衡玉又道:“先生是做大事之人,我實在不希望這些小事也要勞先生記掛。”


    陸欽就被打動了。


    衡玉抿唇,唇角的酒窩微微浮現。


    她這才有心思左右張望,瞧著陸府裏麵的景致。


    ——糙,相當粗糙。


    從外麵看,這座府邸極為氣派,青磚白瓦。但走進府邸裏,才發現府邸的規劃做得不是很好,院子裏的花草都沒什麽精神,顯得病怏怏的。


    這樣的府邸,一點兒也不能滿足文人情懷。


    等走到陸欽的書房,衡玉左右打量,發現書房周圍的景致也很平平無奇,眉心就不由蹙了起來。


    陸欽上前將書房門推開,這才轉過身向衡玉解釋道:“府邸很多地方都沒有打掃,隻好先把你帶到書房坐會兒。”


    不多時,唐宣端了兩杯花茶進來。


    衡玉捧著杯子,好奇道:“這陸府,應該是由皇帝舅舅下旨禦賜,甘城知府督辦的吧。但這陸府從外麵看還可以,從裏麵看,就顯得……普通了些。”


    唐宣正準備退出去,聽到衡玉這話,悄悄抬眼打量她。


    他是十分認可衡玉這番話的,他家老爺乃風流人物,生活從不奢靡,但也是簡樸而風雅的。這府邸從外麵看還像那麽一回事,走到裏麵,都是什麽事啊。


    陸欽抿了口茶水,不以為意,“陛下在八月才剛頒下聖旨,甘城知府接到聖旨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暫時沒法把府邸內部修葺好。”


    是耽擱還是疏忽?


    趁著陸欽不注意,衡玉朝春秋眨了下眼睛。


    春秋會意,跟著唐宣走出去,打算好好了解一下昨天和官府交接府邸時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目送著春秋退出去,衡玉在椅子上動了動,覺得椅子坐得不是很舒服,質量很次,在心裏又給甘城知府記了一筆。


    但她臉上沒表露出什麽,糯聲道:“先生有撫過焦尾嗎?我看外麵天色正好,先生可以一試琴音,也讓我能一飽耳福。”


    陸欽偏頭望向窗外,窗外陽光和煦,“也好,你學過琴嗎?”


    在她祖父麵前裝作什麽都不會的衡玉,在陸欽麵前又換了副說辭,“琴棋書畫我都會,而且我聽嬤嬤說,我的天資比父親當年還要更勝幾分。”


    有我這麽天縱之資的徒弟,多能拿得出手啊,一個人就能碾壓一群。衡玉直直盯著陸欽,臉上明晃晃寫著這麽一句話。


    陸欽啞然失笑。


    這孩子的父親是當年驚才絕豔的文武雙狀元,母親是名動天下的長公主,難怪能生出這麽聰慧機靈的孩子來。


    陸欽書房的椅子略高了些,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見衡玉不方便下來,伸手將她一扶,溫聲道:“走吧,我撫琴給你聽。”


    焦尾乃當世名琴,音色空靈,隨手撥弄琴弦就響起一陣渺渺之音。


    陸欽琴藝本就絕佳,再輔以這樣的名琴,彈奏出來的樂曲恍若仙音。


    衡玉聽得入神。


    這一首曲子裏蘊含的感情很淡。


    淡淡的悵惘,淡淡的哀傷,淡淡的悲涼。


    像極了陸欽給衡玉的感覺。


    淡然平和,對一切不公從不會歇斯底裏。那些驚濤駭浪的爭權奪勢,你來我往,到了他的琴音裏,隻化作淡淡的歎息。


    直到一曲接近尾聲,琴音才多了些許起伏。


    就像是陸欽無奈發問——悠悠蒼天,何薄於他。


    衡玉忍不住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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