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回到了以前的自己。


    睡夢中,她回到了以前那個陰暗潮濕的屋子,漆夜的屋子裏透進稀薄的月色,耳畔傳來幾不可查的聲響。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畔濕意滑落到髮鬢裏。


    旁側的布上映出模糊的人影,母親借著月光,在替她補上白日裏被同學剪碎的校服外套。


    她眼睛有些昏花,屢次紮進指腹中,留下了密密匝匝的針孔。


    她的身體也差得不行,可身上僅剩的錢,還需要給黎夏生買件衣服。


    黎夏生忍不住,起身問她為什麽不開燈,她眸子微動,裏麵含了太多的情緒,卻隻是說別浪費錢,便差她趕緊去睡了。


    黎夏生不聽她的話,直接開了燈,昏暗的光線有些刺眼,照出母親極力克製的淚。


    第二天早,黎夏生穿上校服出門,卻是聽到路旁嘴碎,說她母親昨晚定是又找男人了,被誰又包養了,大半夜還開燈,真是有錢。


    於是,她的午飯又被多算了一塊錢。


    她忍不住去辯駁,卻讓這個雪球越滾越大。


    傳言更甚,變成了她母親當著她的麵做那種事情。


    私底下,同學為她明碼標價,喊她小蕩婦。


    說不通,她開始學會了用武力征服。


    體育課一定要好好地上,打人也一定要狠。


    不管最後傳言會變成什麽樣子,總之就是不能讓人欺負,要讓人怕。


    溫白,她的母親,是一個溫和的人。


    而她是一個惡魔,渾身充滿了尖刺,挨打的次數多了,打人的次數也多了。


    所以在聽說她打了鎮長兒子的時候,她還沒能反應過來是誰。


    溫白領著她去鎮長家裏道歉的時候,她目光緊緊鎖在那個小孩的臉上,大有不爽再打一架的意思。


    溫白急了,打了她一巴掌,將她拉到角落,像是要將她揉進骨子裏般死死地抱著。


    她還看不懂溫白的眼淚,隻知道這樣讓她難受了,便軟了聲音,答應她不再這麽衝動。


    黎夏生向鎮長一家道歉,不管他們要她跪仙人掌或是索求賠款,都咬住牙關忍了下來。


    為了分擔母親的負擔,她逃學去撿水瓶子,好不容易湊齊了一百,她趕在下雨之前跑回了家。


    但貌似,來的太晚。


    屋的門口拉了警戒線,前麵一行人圍堵著,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天色瞬間黑了,磅礴大雨傾瀉而下,瞬間將她淹了個透徹。


    周圍的人投來複雜的目光,但誰都不肯上前一步。


    那一天,是溫白生命的終止,是黎夏生時間的終止。


    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向軟弱的母親會突然有勇氣尋死,也不明白為什麽她一離開,所謂的親生父親就找到了她。


    但在回去前一天的夜裏,她終於看到了報告書,看到上麵姦汙致死的字眼,轟的一聲理智被炸得徹底。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去鎮長家放的那把大火。


    但她仍清楚的記得,火光搖曳,炙熱的溫度試圖欺近她的身子。


    而火光中,似乎能看到溫白趴坐在桌前,努力辨認著針孔和線頭的距離,又不小心被戳中而暗暗惱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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