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二的開口。


    陸鳴默默聽著,不管大事小事,聽到感興趣的這才開口回問。


    “這麽說來,那方開濟是遠水鄉人士。”


    王二乖乖點頭:“我在遠水鄉呆的時間也不長,但可以時常聽到方開濟的傳聞。”


    “至少本地鄉民對於方開濟推崇無比。”


    “本地出現的一些妖魔怪事,全都是方開濟帶領人手解決的。”


    “而他此次回鄉,也是為了解決蔡舒娘娘厲鬼報複的問題。”


    聽到這話,陸鳴低下身子。


    “厲鬼報複,可是為什麽我什麽鬼怪都沒有看到?”


    “而那烈女祠香火環繞,什麽樣的厲鬼才敢待在裏麵?”


    陸鳴的反問,觸及了王二的盲區,一時間不知如何答複。


    “那換個問題。”


    “這蔡舒與你有何等關係。”


    陸鳴再次發問,王二看不清臉色卻低下了頭,滿臉冷汗,支支吾吾未能吐出半個字。


    看到這個模樣,陸鳴歎了一口氣。


    “我本不想用粗的。”


    隨後在王二驚恐的目光中,將一張黃紙拍入對方的喉嚨。


    在王二驚恐的目光中,卻管不住嘴,張開口,哇哇的說了起來。


    “我原本不是冀州人士,與這遠水鄉更是沒絲毫關係。”


    “而是從西州逃難而來。”


    隨著王二的訴說,陸鳴逐漸有了畫麵感。


    逃難的難民接二連三,一隊排著一隊。


    剛剛逃出來時,各家各戶都還攜帶著一些家財,幾袋子口糧,能夠飽飽肚子。


    順利走出西洲。


    走出西州後,難民四分八散,有往冀州來的,也有朝東麵同州去的,甚至還有一些跑出了大夏疆域,朝著原始的三苗地區遠去。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部分難民全都為難在同一個問題上。


    路途越走越遠,兜裏卻隻看得見出去的,看不見回來,坐吃山空還能剩下什麽?


    王二孤身一人,舉目無親,混在人群中。


    幸虧遇到一些鄰近的城鄉,鎮子。


    官家下放命令讓地方安置難民。


    地方也不敢太過敷衍,馬上開荒山也好,招勞工也罷。


    實在接濟不下的,也指點著難民繼續朝著腹地走去。


    可是這些安置的活計,大都是一些體力活。


    王二看著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再看看這些告示一時間犯難了。


    家裏富裕,王二從小也不存在下地幹活的情況。


    身輕體柔,麵對這些個體力活,根本沒本事勝任。


    長到成年,也基本一事無成。


    唯獨一點,家裏人對他寵溺至極,再加上世道不太平,也不讓王二出去。


    家裏沒什麽同輩,待在家裏遇見的全是姑姑嫂嫂,丫鬟婆婆等一類。


    長時間混在女人堆裏。


    別的啥也不會,王二逐漸起了一些怪異的興趣,抹脂擦粉,賈寶玉模樣,還不知不覺就學了一手精致的女紅。


    天有不測風雲,在逃難過程中,王二與全家走散,自己了然一身。


    沒了依靠的爹娘,餓極了也隻能自己找吃的。


    可是麵對地方官府發下來糧食也好,工作也罷,本就僧多肉少。


    王二這細胳膊細腿,如何能搶得過那些常年耕種的農人。


    偶然時分。


    牆榜上,一張高高掛起的告示,吸引了大部人的注意力,也自然包括王二。


    遠水鄉蔡家與周家聯姻,需要招些手腳利索的丫鬟。


    似乎是事發緊急,這帖子給出的銀兩可是厚實得很。


    那些個三大五粗的農人隻能看著銀兩無奈搖頭,而家裏有女的,對於這些女工、女紅啥也不會。


    餓得眼睛發綠的王二,摸了摸自己臉龐,不說別的,這模樣是有了。


    心動起來。


    捏著嗓子勤加練習。


    王二就去了。


    …….


    緊張忐忑的王二想著自己家原本丫鬟婆姨的稱呼,連忙給自己取了一個小翠。


    踏入蔡家的大門,再看看周圍的競爭對手。


    莫名的起了一些底氣。


    全是一些農家女,不說歪瓜裂棗,也是五大三粗。


    一時間,柔柔弱弱的王二,雌雄難辨,反而最像那麽一回事。


    “你聲音怎麽怪怪的?”聽到管事的問話,王二連忙答道。


    “最近天寒,嗓子癢得厲害。”


    管事打量著王二一身縫縫補補,狼狽模樣。


    “你們這些逃難來的,也是活得辛苦。”


    “罷了大家都是討生活的,我也不會難為你。”


    “繡副花卷看看,過得去,就算你一個。”


    ……


    王二將自己繡的繡品遞上,一時間運氣好,和那管事就對上眼了。


    對方高興點點頭:“正好小姐缺個女紅師傅。”


    “你這個不錯,我看看安排一下,把你安排到小姐閨房,伺候小姐去吧。”


    王二連忙高興的點頭,隻想著自己有個吃飽飯的地方了。


    就這樣,他一個男的,就入了蔡家小姐的閨房。


    蔡家本就是遠水鄉大族,商鋪遍布遠水鄉,說話分量很重。


    至於聯姻的周家也是能耐不小,甚至還與本地縣令有著不大不小的關係。


    一個有錢,一個權重。


    佳期未到,可是整個院子裏已經喜氣洋洋。


    王二也在這裏麵生活了幾天,度過了剛開始的生疏後,心態逐漸放蕩起來。


    時不時聽著周圍丫鬟婆姨們話,真心也好,奉承也罷。


    全是各種周家公子如何優秀,未來要做什麽大官……


    而那蔡小姐二八年華,端莊秀氣。


    入了蔡小姐的閨房,成了貼身丫鬟,這麽長時間。


    那蔡小姐全身朦朦朧朧,王二早已經飽了眼福。


    莫名的想到自己,也是地方鄉紳,不出意外,也將如這周家公子一樣娶個秀氣的大小姐。


    而現在,兵荒馬亂,啥也沒了。


    自己更是一個大老爺們,為了一口吃食,居然變成了這個模樣。


    心裏也越發莫名。


    看著那蔡小姐一身朦朧,王二雙眼也朦朧起來.....


    ……


    正訴說著的王二注意到陸鳴眼神發冷。


    連忙又解釋了一句:“沒成,啥也沒成。”


    “那蔡小姐抵死相抗,拔下簪子抵著自己脖子,想要自殺。”


    “我當時嚇了一跳,連忙跑了。”


    .....


    王二出了蔡府。


    幾天下來,依舊風平浪靜。


    王二長長出了一口氣,多少放下心來。


    婚期將近,那蔡小姐覺得自己也沒出什麽事,根本不敢伸張。


    王二慶幸之餘也更加惱怒。


    摸摸自己的口袋,也不算虧本。


    王二在色膽起來時,就先一步將蔡小姐閨房裏的珠寶全都順了一部分。


    正當他打算拿著這些珠寶離開時。


    事情又起。


    王二被幾個婆子堵到了牆角。


    幾個婆姨叉著腰,凶神惡煞,一副要吃了王二的模樣。


    原來王二入了蔡小姐的閨房,卻把原來幾個伺候蔡小姐的婆子給擠掉了。


    這種混亂的時局,又搶了自己工作,無異於殺人父母。


    王二一直待在蔡府裏,這幾個婆子也不敢幹什麽。


    可是現在,王二卻被人堵在了外麵。


    心裏有鬼,王二自然不敢伸張。


    明悟了前因後果。


    看著模樣,也能用錢財大發,王二連忙摸出懷裏從蔡小姐閨房裏順來的珠寶。


    遞了過去。


    “幾位阿婆對不住。”


    “這些就當我賠禮道歉了。”


    幾個婆子看著這些珠寶,一時間愣了。


    這幾個可都是在蔡小姐閨房裏呆過的,一眼就看出了這些珠寶的來路,連忙發問:“這些不是蔡小姐的首飾?”


    “好你個小賊....”


    王二看著這個模樣,一陣頭大。


    腦海中靈光一閃。


    連忙說道:“不不不...”


    “這些都是蔡小姐用來堵我的嘴的。”


    “我無意間發現了蔡小姐的一個秘密。”


    “那蔡小姐害怕之餘,就打算用這些買通我,叫我離開這,還威脅我。”


    幾個婆姨連忙追問:“什麽秘密?”


    “蔡小姐早已經不是完璧之身。”


    “肚子裏有了東西...”


    ……


    陸鳴麵無表情的聽著,既不插話,更無多餘的動作。


    不過麵前的王二卻精神激動。


    哭得稀裏嘩啦,恨不得以頭搶地。


    大聲吼道:“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那幾個八婆,她們怎麽敢的?”


    “怎麽敢...”


    “怎麽敢弄得滿城皆知……”


    ……


    事情大發了。


    不說鬧得滿城風雨,至少不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周家當家的聽聞了這麽一回事,有鼻子有眼,甚至就連證據都出來了。


    那氣的。


    當場撕了婚書。


    關乎自家聲譽,蔡家也不甘示弱,當場懟了回去。


    可是,自然的,就成了維護自家的聲譽,而把蔡舒忘得幹幹淨淨。


    吵吵鬧鬧之間,上了府衙。


    縣太爺啪地將那些珠寶拍在桌子上:“蔡舒你閨房裏的珠寶為何會出現在別人手裏?”


    “你究竟有沒有私通外人?”


    又指著那幾個八婆。


    “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接連幾天的高壓態勢,找不出所謂的奸夫,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蔡舒。


    再加上家裏人冷漠的表現,自顧自維護自家聲譽。


    一時間,蔡舒渾渾噩噩。


    聽到縣太爺的問話,蔡小姐腦子裏一片漿糊,一句利索的話都說不完整。


    這種社會環境下,她能如何回答?


    說自己差點被強j嗎?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蔡家也是惱怒的很,然而卻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女兒。


    直接關在屋子裏,不管不顧。


    現在謠言已起,不管事實如何,周家為了虛偽的麵子也不可能再接受蔡舒。


    連忙用了自己的關係。


    接下來,那縣太爺對準蔡舒的矛頭,立刻尖銳起來。


    自己家人不管不顧,一時間,天塌了的感覺縈繞在蔡舒心頭。


    日日夜夜,哭了又哭。


    這才事發三兩日。


    那蔡舒一個大族小姐,已經萎靡得不成人樣,披頭散發...


    就在那縣堂之上。


    當著自己家人,當著夫家人,甚至是趕來湊熱鬧的老老少少麵前。


    麵色死灰的蔡舒,一把解開自己的衣服。


    拿著不知何處而來的剪刀。


    “你們不是要看嗎?”


    “那我就給你們看看。”


    “你們看清楚了....”


    一聲嘶吼。


    在所有人寂靜的目光中。


    那鋒利的剪刀,捅開自己的肚子。


    “看清楚...”


    “看清楚...”


    一聲又一聲淒厲,一刀又一刀猩紅。


    心肝脾胃、肚膽腸肥...掏的一幹二淨....


    場麵中。


    一時間寂靜無比。


    所有人看著地上慘烈的屍體,以及滿地的淅淅瀝瀝,一片猩紅,頭皮發麻,冷汗直冒。


    而烈女祠...


    也就這麽成了。


    ……


    陸鳴聽完,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


    不過手中拿捏著的一把小劍,卻嗡嗡的哼鳴起來。


    激昂著壓抑的怒意。


    至於王二或許是愧疚,也或許是其餘的什麽,哭得不成樣子。


    陸鳴可不管他,繼續發問:“這麽說來,那蔡舒舒因為怨恨成了厲鬼,報複所有人?”


    王二連忙點頭:“是,自從蔡舒死後,遠水鄉就開始出現怪事。”


    “很多人都遇害了。”


    “那些人死相淒慘無比,被開膛破肚,甚至整張人皮都被剝了下來。”


    “然後官府就說,大夏皇允許人間成神,讓百姓修築烈女祠,供奉蔡舒,抹平對方的戾氣。”


    “還別說,等到烈女祠修好以後,怪事真的少了不少。”


    “大家夥看到這個模樣,家家戶戶,連忙上前供奉。”


    陸鳴抓住一點:“你是說怪事少了,可是烈女祠修好以後,依舊還有發生?”


    王二肯定回答:“有一些,但不常見。”


    “比如說劉家的女兒,她是本地捕快的女兒,最喜歡打聽這,打聽那...”


    “然後就出事了。”


    “後來有人說,蔡舒娘娘不喜歡人們繼續議論這件事,更不許說給外人聽。”


    “否則就會發怒...要剝那人的皮。”


    “我也害怕得不行,打算離開這裏。”


    “可是城門突然的戒嚴,我根本跑不出去,花了很長時間,才找摸索出一條小道。”


    “今晚上才跑出來,那烈女祠就發生怪事了。”


    “您就來了。”


    陸鳴揉了揉眼角。


    獨自歎息一聲:“烈女祠裏倒是真烈女,隻不過這供奉的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


    拍了拍王二的肩膀:“你算是決了我殺方開濟的心。”


    莫名的話語,使得王二摸不著頭腦。


    “至於你...”


    遠處的黑夜中。


    依稀的兩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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