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日。


    縣衙牢獄。


    昏天暗地,陰冷潮濕。


    實在算不上什麽好地方。


    做了這麽多年的官,這還是縣太爺第一次到這牢獄中來。


    強忍不適,縣太爺對著麵前的一個捕頭說道。


    “厲捕頭,本縣令待你如何?”


    厲捕頭眼珠子轉了轉,心裏有些不妙,硬著頭皮答道。


    “自是關懷有加,我一直都惦記著太爺的好呢。”


    縣太爺滿意的笑了笑:“那牢房裏的陳烏,即日就要押往州郡。”


    “可是你知道嗎,有的人死了可比活著更好...”


    縣太爺的話,讓捕頭冷汗淋漓。


    這鍋他不敢接啊!


    腦子裏一轉,結結巴巴的回道:“大人,我...實在無能,不能受此重任啊!”


    “嗯?”縣太爺語氣厲了。


    而那厲捕頭依舊搖頭。


    不管縣太爺許諾怎樣的好處,厲捕頭依舊不依。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


    牢獄中突然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一群人。


    那帶頭的官兵,手中捧著一張文書。


    厲聲喝道:“舉楊縣令申和風,玩忽職守致使舉楊受妖魔之亂。”


    “現州郡下命,立即緝拿。”


    “拿下!”


    身後官兵頓時湧上前來。


    ……


    陸鳴站在舉楊城門前。


    手裏接過武定遞來的一張地圖。


    妖魔打了大夏一個措手不及,而等待大夏平息了影響,自然不可能咽下這口氣。


    即將到來的又是一片腥風...


    武定看了一眼陸鳴,拱手說道:“妖魔之亂,遍及多州多地。”


    “舉楊縣城能從中脫身,已是萬幸。”


    “可是依舊有其餘縣城被妖魔攻破,武某將與龍虎衛援軍疾援他地。”


    “法師保重。”


    武定說完就上了馬,身邊那統領也是對著陸鳴遙遙抱拳。


    陸鳴回了一禮。


    身邊站著的舉楊守正,忍不住關切了一聲:“會不會太趕了?歇息一日吧!”


    “奔赴國事,何言辛勞,何況妖魔正亂...”


    “駕!”


    馬蹄聲悠悠遠去。


    …….


    送別了武定,陸鳴打算在縣城也轉悠一圈。


    而守正與麾下官兵則受到軍命集合到了營地。


    營地中已經率先站了一將領。


    那將領麵色嚴肅,注視著下方成了隊列的官兵。


    莊嚴一聲:“舉楊守正寇勇何在?”


    “在!”守正向前一步。


    “你守城得當,抵禦妖魔用功,官升一階,記戰功一等,白銀五十兩。”


    “其餘八百官兵通通授戰功二等,白銀十兩。”


    “此戰陣亡將士,加棺厚葬,補恤家人...”


    那將領高聲說完,揮手示意。


    吱呀一聲,身後侍從頓時撬開了幾個大箱子。


    入眼,一片白花花雪銀。


    ……


    當當當...


    縣城內,過往的捕快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頓時聚集了一大群百姓的目光。


    站在牆榜前的那道身影。


    頭戴烏紗帽,一身青色公服,用展腳襆頭搭配。


    可是這縣令,卻已經換了尊容。


    新縣令對著聚集起來的百姓高聲說道:“本宮從即日起擔任此地縣令。”


    “念百姓飽受妖魔之苦,州郡下令,即日起...”


    “減稅賦,輕徭役,促進商路,最快速恢複舉楊縣城原貌。”


    “詳細如下,自行查看...”說完,移開了身子。


    露出牆榜上的官文。


    人群中也頓時喧鬧而起,湧上前去。


    ……


    何事不曾輪回?


    舉楊縣城幾十年前何嚐不是現在的模樣。


    新官、新城...一切嶄新。


    而現在也是同樣的模樣。


    陸鳴在縣城內轉悠著,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有機會再來,多少留幾個念想。


    同時,也該告辭離開了。


    說走就走。


    陸鳴走出城門,身後舉楊守正與許多官兵相送。


    陸鳴對著舉楊守正說了一句:“再無他事,陸某打算告辭了。”


    揚了揚手裏的一個包袱。


    包袱沉甸甸,析出猩紅,包著一顆頭顱。


    “畢竟陸某答應武兄,代他祭奠一下已亡戰友。”


    “保重...”


    ……


    出了舉楊縣城;


    陸鳴循著方位遠遠地就看到了鼓起的山包。


    這才短短幾日,七騎與妖魔殊死搏殺的慘烈一幕就隨風散了。


    地下的黃土中依稀可見真實的屍骸。


    再尋不到吃食,漫天的禿鷲也都散了。


    這片人煙罕至的土地又恢複了原狀。


    陸鳴擼起袖子,將墳包重新整理了一下。


    添上新土,壘上新石。


    然後打開背後的包袱,從包袱中取下一顆頭顱。


    斷裂的羊角,髒亂的毛發...正是那皮樹的首級。


    將皮樹的首級放在墓碑前。


    陸鳴撥開一個酒囊。


    酒液濺起了滿地灰塵。


    從始至終,除了酒液的淅瀝聲,沒有回蕩起任何一句話。


    ……


    “這都多少天了?”幾個農人扛著鋤頭路過,念叨了一句。


    “唉,這叫個什麽事啊。”搖搖頭,語氣莫名。


    陸鳴循著目光看去,一個身影跪倒在一家農戶前。


    那道身影柔弱纖細,滿臉虛弱蒼白,臉上、身上依稀可見淤痕...


    似乎是注意到了遠處走來的陸鳴。


    那身影微微一愣,然後淡然的點了點頭。


    繼續跪倒在那家農戶麵前。


    陸鳴收回目光,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季禾。


    那個悲慘的女人。


    通過幾個村民的口述,陸鳴也搞懂了事情的經過。


    嬰鬼事件後,季禾並沒有聽從陸鳴的勸導,離開此處。


    而是重新回到了村子裏。


    就這麽跪倒在曾大夫妻家門口。


    說自己已與大牛為婚,屬於曾家人,想要孝敬曾大夫婦。


    剛開始時。


    別說曾大夫妻,就連村子裏其他人都不依。


    怒火中燒,拳腳相加。


    而季禾任由打罵,不吭一聲。


    就在那裏跪不起。


    漸漸地,人心總是肉長的。


    村裏老丈等人送些水與吃食,二牛已經站在那裏勸慰,至於曾大也是無奈的坐在門口抽著水煙。


    唯有曾母不見人影。


    陸鳴搖搖頭走過,站在老丈家裏,從柵欄外看了進去。


    一個小不點正滿臉嚴肅的擺弄著一隻野雞。


    其餘小童則忙忙碌碌。


    注意到了陸鳴的目光。


    小老五抬起頭來,小腦袋一時間有些迷糊。


    ‘喔...’


    丟下手裏的野雞,咚咚的就跑了過來。


    一頭撞進了陸鳴的懷裏。


    “小老五的你的鼻涕。”


    “弄到我衣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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