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曉。


    陸鳴無精打采的下了樓,坐在飯桌上。


    淩亂的鬢角。


    睡眼惺忪。


    腦袋上的那根發簪依舊歪斜著。


    “客官,麵來嘍。”


    聽了店家的呼喊,陸鳴打起幾分精神,看著店家端上的湯麵。


    等到一碗麵條擺放到桌子上。


    陸鳴就鬱悶了。


    一碗普普通通的白湯麵。


    清淡的湯水上,漂浮著幾根細蔥,連油水都稀缺。


    用筷子攪了攪。


    食欲更低了。


    邊吃,客棧裏人煙嘈雜起來。


    陸鳴的耳朵敏感的動了動。


    一個令陸鳴感興趣的話題傳入耳中。


    隻聽見不遠處的鄰桌。


    桌外的幾人,正聽著一個無精打采的男人的抱怨。


    “老天爺啊,宮員外家昨夜裏又傳出女人的哭聲了。”


    “我家距離宮員外府邸不到百來米。”


    “你是沒聽見,那淒厲的哭嚎,隻聽的人渾身發毛。”


    “我一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的。”


    桌上的幾個友人勸慰一聲。


    “幸虧那宮小姐也沒禍害過什麽人,不然要是什麽厲鬼的話...”


    “攤上這麽個事情,宮員外也真是到了八輩子大黴了。”


    “似乎就連他那女婿都還沒抓到。”


    嘴裏嗦完的最後一根麵條。


    陸鳴自備上的凳子,擠了過去。


    “各位兄台請了,你們所說的是何事啊?”


    “與小弟說道說道。”


    幾人抬起頭來,打量了陸鳴一眼。


    從上到下。


    就你這一身,我能說不嗎?


    “小哥你是外鄉來的吧。”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至少這附近都傳遍了。”


    “那榮秀才娶了宮員外家的女兒,最近卻又不知道傍上了那家權貴。”


    “非得休妻,宮小姐那得啊!”


    “哭哭鬧鬧,還有宮員外也不是吃素的。”


    “一來二去,沒成。”


    “榮秀才就買通城裏的潑皮到處造謠生事。”


    “這大勢一起,逼的宮小姐以死明誌。”


    “宮小姐死後怨氣不小,變成鬼魂又找了回來。。”


    “可笑的是,仇人她不去禍害,反而在自己家裏生了根。”


    “活著的是女兒,死了可就變成糟心事了。”


    “沒辦法宮員外花費重金在城榜上請法師,現在也沒啥消息。”


    幾人語氣中唏噓不已,但臉上卻很平靜。


    這要是發生在鄰裏鄰外,就著關係,確實要憂慮一分。


    但對於一地主老爺,這份憂慮就缺了,不幸災樂禍都算好了。


    陸鳴摸了摸下巴,揮手招呼來店家。


    “店家。”


    “這桌子記載我賬上了。”


    “好勒,爺!”


    平白無故,寥寥幾句話,落了一頓飯錢。


    幾人眉開眼笑,抱拳恭維道:“那就謝謝小哥了。”


    ......


    入眼,一條車水馬龍,對麵正是大好的富貴牌麵。


    朱漆銅獸,白玉獅子。


    高掛的牌匾上筆力瓊勁。


    “宮府!”


    陸鳴目光掃過府門,繼而落在門前的一道身影。


    和尚與陸鳴相視一眼。


    陸鳴走了過去:“和尚早啊!”


    “話說,還不知道和尚你的法號。”


    “貧僧法號赤心。”


    “陸鳴。”


    此時,宮府門邸大開。


    陸鳴與赤心兩人走進。


    門口司閽打量兩人一眼,隨便問話幾句,就讓兩人進了。


    陸鳴正奇怪著。


    入了大門,越過影壁牆。


    豁然開朗。


    這才發現,原本的庭院內已經人聲嘈雜。


    仔細打聽,這才得知。


    宮員外不堪事擾,又把賞金提高了一倍。


    頓時,各種五花八門的人,一大早人就來了。


    也拜其所賜。


    陸鳴一大早就見識了各種雜耍戲法。


    有噴火的,手伸油鍋的,還有啪的丟出黃符,憑空自燃的...


    陸鳴倒是看得新奇。


    津津有味。


    “二位也是驅鬼的?”


    一頂壓耳帽,麵容富態,留著八字撇胡須管事對著陸鳴二人問到。


    態度恭敬不少。


    “能否請兩位展示一下神異法術。”


    “這周圍投機者多,多數無能之輩。”


    “避免小姐冤魂受刺激,滋生戾氣。”


    “還請見諒。”


    對於管家的提議。


    “自無不可。”陸鳴點頭應允。


    隨即,口中輕呼一口氣。


    “呼!”


    一聲狂風厲喝。


    管事頭上那頂壓耳帽高高飛起。


    ......


    聽聞高僧法師而來。


    宮府一家老小都來了。


    雜七雜八的下人仆役簇擁著主人,遠遠的眺望。


    陸鳴兩人走進偏院裏。


    一股淒淒慘慘戚戚蕩漾在心頭。


    很冷...


    很淒涼...


    卻不是那種身體表麵的寒意,而是發自內心深處,最深處。


    周圍,一眼就看清個大概。


    花草園林大都枯黃,但未枯死,黃葉落了一地。


    也沒有那個下人有膽子進來打掃。


    和尚臉色的蓮花刺印突然綻放。


    陸鳴也摸出一張黃符,開了目神。


    推開房屋。


    屋子內擺設無需多談。


    直接映入眼簾的。


    是一根掛在房梁上的白絲綢。


    白絲綢高高掛起,跨過房梁,中間打了一個結。


    一具屍體掛在絲綢上。


    看得出是一女子,三十多歲,麵容蒼白失去血色。


    這麽些天,屍體居然沒有絲毫腐爛。


    和死去的那時,一模一樣。


    “嗚嗚嗚...”


    淒慘的哭嚎飄入陸鳴的耳中。


    整個腦海裏突然的湧現女子上吊的一幕幕。


    絕望,憤恨。


    一遍又一遍。


    刻骨銘心。


    看著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深惡痛絕,恨不得將其毀壞殆盡。


    一息不到,陸鳴泥丸中的符篆一閃。


    各種的負麵情緒頓時消散。


    至於一旁的赤心和尚,更是屁事沒有。


    一個以身融魔的人,小小惡念沒有絲毫影響。


    赤心臉上的蓮花綻放開來。


    蔓延出根須。


    密密麻麻的爬滿和尚的臉頰。


    猶如一根根鼓動的青筋。


    擠出皮肉,血紅色的根須朝著外麵延續。


    逐漸纏繞起掛在房梁上的女屍。


    也就是這時。


    一張白嫩的手掌,突然捏住那些蔓延的根須。


    陸鳴握住油水滑膩的根須。


    在手中緩慢的蠕動著。


    平端的升起一聲雞皮。


    口中默然:“不過是一個小怨鬼而已,連厲鬼的不是,放一條生路吧。”


    和尚沒有說話。


    眼珠子蠕動著看向陸鳴。


    而眼眶內,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根須覆蓋,尤顯的駭人。


    看著驚悚的和尚。


    陸鳴內心莫名。


    和尚這一類人,單憑斬妖除魔,恐怕比福地洞天裏的各種高德法道都還要上心。


    最後卻落得這個模樣。


    能不能有一個安靜的歸宿都不知道。


    蓮花根係慢慢隱去,赤心再次變回原來的模樣。


    陸鳴一言不發,先出了屋子。


    和尚慢後一步。


    原本對於來曆神秘的陸鳴,赤心猜測過很多可能。


    往往都是來頭甚大。


    塵仙,願神,甚至天神,先靈...


    所以他對陸鳴,一直報有一個積極的心態。


    倒不是第一次見麵如何。


    又不是小孩子哩。


    而是希望陸鳴,甚至他所代表的的後麵,一個認可。


    畢竟他們這一類,人不人,妖不妖。


    妖魔不屑,人間不齒。


    隻能遊走在陰影。


    吞噬各種妖魔,飲鴆止渴,最終救無可救。


    要麽自我毀滅,要麽......


    可惜,二人也不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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