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距金雪霽他們目前所暫居的府所並不遠,不過他們得經過一片範圍不小的樹林樹林裏有間農舍,早已廢棄多時。住家的左側是間豬舍,金雪霽與嵇奕此刻便在豬舍前廊的瓦簷下方避雨,他們的兩匹馬則拴在前方的樹蔭底下。


    天際的烏雲正快速地越過他們頭頂,朝南方前進,傾盆而下的雨勢,漸轉為綿綿細雨,已有收勢的跡象。陰沉的天色在半刻光景之後,逐漸轉晴。這場雨下了足足半個時辰。


    眼前是一片撥雲見日,微弱的陽光正穿透雲層,灑向大地。


    擰乾自己被雨珠打濕的衣袖,嵇奕不覺地開口:「少爺,雨歇了,咱們——」「我沒要你開口——怎麽了?」


    金雪霽還沒打算赦免他,但是嵇奕突然的動作,卻令她倏地改口。


    金雪霽瞪著快速俯身將右耳貼近地麵的嵇奕。她疑惑地眨眼,但,僅有片刻,她便明白了,因為她也察覺到了。有人——不,該說有隊人馬,正火速地朝他們的方向急奔而來!


    「有多少人馬?」


    「五……不,七人!」由他們又狂且猛的奔馳速度來研判……嵇奕有預感,這班人馬必是來者不善,目標顯然是他們兩人。而且不出半刻,那群人馬便會出現在他眼前。


    不與他們正麵衝突,策馬離去,是不可能的了!


    不作多想,嵇奕立起身,攔腰抱起身旁正準備開口的女人。


    金雪霽本來是打算問他有幾成勝算的,但是麵臨自己突然淩空架起,被他抱著飛縱的狀況,她隻能低叫一聲,驚愕地低吼。「嵇奕!你幹什麽?」不知道自己雙手該擺在哪裏?又為了不使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金雪霽雙手隻好扯緊他胸襟。「避開。」不輕不重的一句。


    避——「該死!你敢丟下駒日和赤王不管——」她想起樹下那兩匹馬。


    嵇奕打斷她的話,「不!我是要少爺暫時回避。」靈巧的身手越過兩棵綠木後,他看中了它們身後的大樹。金雪霽還以為自己一時耳背聽錯了。「你說什麽?」


    「少爺赤手空拳,無劍護身,還是避開為妙。」他在呈開叉狀的粗枝間,找到一個平穩的位置。踩在濕滑的樹幹上,嵇奕小心地將懷裏的女人安置在上頭。


    瞧自己在他口中活像個智能不足、低能的需要別人保護的幼兒一般!她,金雪霽何時變得如此無能!「你弄錯要保護的對象了!」她瞪著他,「你自以為能贏得了赤手空拳的我嗎?」說完便作勢要起身。嵇奕早料到這女人是不可能會乖乖待在樹上的,但也由不得她了。任何事,他都可以對她唯命是從,卻隻有攸關性命之事,他是絕不允許


    有絲毫的萬一發生。


    不讓她有起身的機會,嵇奕擰起兩道劍眉,右手瞬間朝她胸前兩穴落去。「你幹嘛點了我的穴道?」一對火眼金睛,噴火似地瞪著她那不知死活、膽大妄為的隨從。「我還是覺得少爺待在這裏比較安全。」替她扶回身子,他輕柔地調整好她的姿勢,讓她沒有不適之感,表情卻是毫無商量餘地口「嵇奕!我命令你馬上解開它們!」


    金雪霽發現這一刻自己的命令對她向來忠誠的部下已失去了作用,因為她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屬下正準備棄自己離去。「你要膽敢自己單打獨鬥——該死!」她不禁氣急敗壞地低嚷:「你點住了我的穴道,要是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屆時,我豈不連自保的餘地都沒有!」


    金雪霽忿忿不平地指出。若他執意丟下自己,她會采取非常手段的。


    她絕不允許讓自己的手下,單獨去麵對危險。


    金雪霽的警告確實地產生了效應。嵇奕不由地收回自己欲探身縱躍的動作,陷入一陣沉思。不可能的,濃密的枝葉是此處最佳的天然屏障。方才他已快速視察一番,他人是休想輕易發覺的——不過……她若執意讓她自己身陷危險之中,而故意露出藏身之處,使他不得不讓她參戰……


    哦,天啊!這倔強的女人,絕對會的!


    為了確保心中所想的「意外」不致發生,嵇奕決定小心為是,並付諸行動。隻見他一回頭,又點了她一個穴道。那是,啞穴。


    「原諒嵇奕的失禮!處理完那群人,任憑處置」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會有任何「意外」的聲響引來他人的注意。他已經清楚地聽到馬蹄聲了。


    「兩刻鍾後,穴道會自動解開……」殘存的雨珠由葉梢飛上她白哲的額前,滑向眉梢。嵇奕未經思索地探出手臂,以袖口拭乾它。「希望我不需用到那麽久的時間。」如果目光也能殺人的話,他現在想必已是千瘡百孔!嵇奕不由在心中為自己默禱。「委屈少爺了!」說完,他蹲身,右腿一蹬,人已在另一棵樹的枝幹上落下,然後又是另外一棵。飛縱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陣穿梭後,瞬間已消逝於金雪霽眼前。


    嵇奕的離去,未揚起一絲一毫的聲音,身懷一身上乘輕功的他,來無影、去無蹤!像是鬼魅般教人心悸。他的離去,讓這片大地突然間變得極為安靜,靜的出奇,尤其是在這半空中。但是相對地,粗重的呼吸聲卻是愈來愈明顯了。


    高張的氣焰令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金雪霽的表情是錯愕、憤怒交加。她不相信,她的隨從當真就這麽丟下自己,一走了之?他——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如此對待她?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但被拋棄在這半空中,還被點了啞穴,有口難言!該死的嵇奕!你最好該死的給我好好保住你那條小命!否則,不親手將你大卸八塊,難平我心頭之怒!金雪霽冷著一張臉,忿忿地起誓。


    ☆☆☆


    為了不引起那班人的注意,嵇奕在繞了近一圈之後,選擇在與金雪霽所在位置呈反方向的地方落腳。對方總共有七人,個個獐頭鼠目,一看便知絕非什麽好東西。而他們的目標顯然是樹下那兩匹馬,因為他看見其中一人伸手指著駒日和赤王,開口大呼。


    「就是這兩匹馬,頭頭!」


    嵇奕盯著開口的男人,他感覺此人長相似曾相識……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那男人不就正是稍早與他們在街尾擦肩而過的男人嗎?他發現當時他除了多看了自己身側的金雪霽一眼之外,也察覺到當那男人在瞧見他們身下的駿馬時,眼神是明顯的一亮!那便表示不尋常了。看來這家夥是料準了他們必會因為這場雨而耽誤了行程,所以特地趕回通風報信,準備在此攔住他和金雪霽的。「嗯……果然是匹好馬!」


    「不錯!頭頭,賣了它們,咱們兄弟就有銀兩了。」


    狂妄的大笑頓時充斥整座林子。「為數不少的銀兩!丁四,你的這一份,頭頭不會少給的。」「多謝頭頭!不過……咱們怎麽不見馬的主人?小的相信咱們能由他們身上搜出好處的,還有那位大美人,長得真是標致啊!頭頭。」丁四的話又惹來黑馬馬背上的男人一陣大笑。「哈,丁四!瞧你說得頭頭我是心花怒放,巴不得能馬上見著我的『三夫人』!不過既然馬匹還在,就表示那兩人理該就在附近,想必是害怕躲起來了。傻牛、老六!你們兩人繞到屋子後方去,看看有沒有那兩人的蹤跡!」「是!」被點名的兩人刻不容緩地驅馬,往農舍後方快步移去。


    視線由經過自己眼前的兩人身上移回那位蓄著一嘴落腮胡的男人,嵇奕不禁緩緩地蹙起兩道濃眉。那被一嘴胡子遮去大半麵目的男人正在指揮他的部下——「丁四,你去將馬牽過來!」


    「小的遵命!」右眼角上方有道淡疤的男子,他翻轉下馬,小心接近不安地踩著小碎步的白馬與棕馬。他們的出現,嚇著它們了。但是丁四似乎很難完成老大交代給他的工作。因為隻要他一接近,那兩匹馬便會嘶吼地抬起腿,作勢嚇退他,教他一籌莫展,無計可施。該死的畜生!丁四咒罵一聲,要他的同伴從旁引開那兩匹馬的注意。


    眼看丁四就要得手了,一聲突然竄起的長哨卻讓樹下的兩匹馬倏地改變了方向。要不是丁四反應還算不錯,否則,他注定得魂斷雙馬高舉的馬蹄下。


    「什麽人?」


    「這兩匹馬顯然是不打算跟你們走……不過……就算它們願意,你們也得問問它的主人答不答應?」嵇奕由隱身的樹叢走出。嘴角咬著一根嫩草的他,表情嘲弄地掃了眾人—眼。他的出現讓那名叫了四的小嘍羅明顯地嚇了一跳。隻見他慌亂地退回隊伍裏,躍上自己的馬,然後低頭靠在他家老大的耳根旁,竊竊私語起來。


    嵇奕見那男人在聽完自己手下的話後,先是摸了下巴那團雜亂無章的胡子一下,接著抬眼瞪向他。「這位兄弟,你的馬本大爺是看上了!識相的話,勸你還是摸著鼻子閃一邊涼快去,別擋了本大爺的財路!」好大的口氣呢!嵇奕揚了揚眉。」這你得有能令我折服的能耐才行。」


    他的唇角懶懶地掛著一抹吊兒郎當的笑意,擺明是在嘲笑那口氣狂妄的男人。嘲弄的表情讓男人一陣大吼。「臭小子!敬酒不喝,喝罰酒!待會有你受的——」似乎想起了什麽,震怒的神色稍斂了幾分。「不過……隻要你供出你身邊女人的行蹤,本大爺可以大量地既往不咎!如何?」「頭頭!咱們人多勢眾,他孤掌難嗚。這小子要敢有半句反對,咱們就一刀殺了他,搜出那娘們!人、馬兩得豈不快哉!何需對這小子」


    嵇奕沒有說話,反倒是其中一名部下,抗議地搶著開口。


    「住口!」男人的一眼,讓他的部下倏地戛然而止,閉上了嘴。


    「怎麽樣?」碰上他們這群匪徒,猶能臨危不亂,鎮靜以對,那表示這男人一定有相當的自信才是!「你不會笨得以為,我會跟一群盜賊打交道吧?」


    詭計被識破,隻好變臉了。「臭小子——你們,圍住他!」


    馬賊的頭目,翻臉就跟翻書一樣快。喝令一聲,他的人馬瞬間已將嵇奕團團圍住。身材魁梧的四名漢子,紛紛下馬。他們的目光皆鎖定眼前的男子,右手擺在左腰側劍柄,不修邊幅的臉孔寫著不懷好意。麵對這麽一群彪形大漢,是該感到害怕的。但是嵇奕的表情卻是神色自若,相當鎮定,絲毫感覺不到緊張。他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然後垂眼冷哼一聲。「與你們這群一罪行竊、搶奪過活的偷馬賊講王法,根本是浪費時間吧!」視線由地麵緩緩爬升,在一陣不經意的搜索後,最後落在左前方那根低垂的樹枝上。挑了挑眉,嵇奕探出手臂,折斷了它。他突然的舉止,馬上引起連鎖反應,彪形大漢反射動作地個個刀劍出鞘,鏗鏗的金屬聲頓時充斥整座林子。


    眼見形勢就在一觸即發之間,嵇奕竟猶能慢斯條理地去掉樹枝上多餘的分枝。「別急……如果你們一起上的話,倒也省了我時間。」樹枝的尾端被他拉住、放開,在半空中劃出數道半圓形的弧度。似乎相當滿意手中家夥的彈性,一抹笑意淺淺地浮現嵇奕唇角。


    [好狂的口氣!你們就統統給我上,好好教訓這小子,痛宰他一頓!」


    頭目的一句話,四人采取行動了!


    「受死吧!」高舉手握之劍,他們衝向嵇奕。


    吊兒郎當的神色不在了!斂起笑意,冰冷的目光若銳利的刀刃,迅速地掃向直撲自己而來的四人。嵇奕輕鬆地避開迎麵而來的第一劍。雙腳方落地,第二劍接踵而至。嵇奕眼明手快,馬上揮動手中家夥,細長的樹枝握在嵇奕手裏,彷若天工神器,出神入化。像條神鞭般,


    它抽痛了丁四握劍的手臂,教他痛呼一聲地,忍不住半途煞住氣勢!


    刀光如潮,劍影如虹。半刻鍾過去了,打鬥聲繼續持續著,且愈來愈激烈!這班人的武功雖不足稱之為高手,卻有一身蠻力,而無心戀戰的嵇奕,也隻使出六成的功力罷了,所以這場戰鬥看起來倒有一字可形容——耗!


    至於他本可在數分鍾之內就將這班家夥解決,何以與他們纏鬥如此之久?其實他是想藉此試探他們底子,想確定這些人是否與追尋的案子有關?不過他現在可以篤定他們與它無關。這班人是有勇無謀,純粹是偷馬賊罷了。


    所以他現在要退出這場毫無意義的戰役了。


    擒賊先擒王,樹倒狐孫散。嵇奕的目標鎖定一旁洋洋自得觀望這一切的男人。藉著他們四人緊追不舍,直撲自己的攻勢,嵇奕順勢地棄攻隻守,節節後退。他明顯的落敗跡象,高漲了四人的氣焰,攻勢也因此而轉為猛烈,殊不知眼前的男子是另有打算。


    眼光掃向後方,嵇奕瞧見身後馬背上的男人與他的距離已不超出十步之遠,索命的刀劍這時已逼近胸前.四劍齊發,千鈞一發!嵇奕腳尖一個施壓,適時地避開寒光四射的索魂利器,俐落地跳上身後那塊傾倒的木頭,瞬間憑空消失於他們四人眼前。


    在那群人愕然眨眼的同時,嵇奕半空中一個翻轉動作,人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為短暫的勝利而咧嘴開懷大笑的男人背後。「你——」


    「別動!」冷冷的一句,製止了男人欲拔劍的動作。「叫他們退下!


    「你——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倒我?告訴你,本大爺可不是被嚇大——的——」頸側動脈上方的皮膚驀地傳來一陣刺痛感,教他心中生驚,倏地住了口。


    「你想嚐嚐它穿過這層肌膚的滋味嗎?想必那會是非常壯觀的,血流如注,再多的銀兩也不能製止它們。」原置於嵇奕手中的防身武器被一分為二了,尾部的一端被嵇奕緊緊握住。神鞭瞬間轉換為一把輕巧足令人致命的利器,尖銳的一端彷若隨時可輕易劃破一張皮革,輕輕地抵在黝黑的皮膚上,皮膚下方則是跳動的脈搏,它正在逐漸加快。「你」


    「天曉得,我的耐性快用完了……還有,讓你的馬安靜下來,否則它的不安,難保不會要了你的狗命,老兄。」突然加入的重量引起馬兒一陣騷動和不安。「噓——安靜!」馬賊的頭目對著坐騎低喝一聲,蒼白的臉上,近無血色。「頭頭!讓我——」


    「你們給我退下!」一聲喝令,製止了蠢蠢欲動的四人。他們乖乖退回原位。「要他們把劍丟到樹下。」


    「你們把家夥丟到樹下!」


    老大命令,豈敢不從!隻見他的手下紛紛地對望一眼,最後還是聽命地交出手中之劍,忿忿的神情與遲疑的舉動,顯得相當無奈、勉強。「還有你的。」


    「我——」


    「我個人向來是不喜歡以流血來收場的,所以勸你少打歪主意——」嵇奕瞧見身前的男人擺在佩劍上的手因他的話而明顯一僵!一抹笑意緩緩爬上他唇角。


    「別有那種想法!你自認為拔劍的動作會比它快?不,再快也不會比它刺進這片肌膚來得快……或許,你想求證它的真實性,嗯?」那是抹致命的死亡微笑。嵇奕刻意靠向他耳後,低語警告著。


    千年雪山的冷冽寒風也不過如此吧!吹上耳背的氣息,讓李天霸不住打個輕顫!由腳底涼至頭頂!這男人太可怕了!


    李天霸卸下腰際的佩劍,將它丟向一旁。他驚恐的神情被滿嘴的胡子遮去了大半,不過那對眼睛是十分氣惱的。「你!」嵇奕森冷的目光直射向那位個頭較其他人顯得矮小的男人。「去將馬背上的繩索取來!」不消片刻,丁四已取來繩子。嵇奕要他們四人走到另一棵大樹下,坐下身,然後命令了四以繩子束縛住同伴的雙腿、雙手。「下馬!」嵇奕拎著馬賊頭頭的衣領,一同躍下馬背,扯著他,將他推向他的手下。「綁住他的手腳!」


    避開老大噴火的雙眼,丁四順從地替自己老大上綁。他敢說,老大一旦獲得自由,第一個動作鐵定是海k自己一頓。狠狠的、絕不留情的,誰叫自己竟替老大物色了這麽一位「終極」的角色……哈,連他都始料不及。想到此,丁四不覺地加重了手勁「笨蛋!你要弄斷我的手啊!」


    「啊對不起!頭目。」被老大這一吼,丁四嚇得趕緊鬆了手。


    圓睜的牛眼瞪了自己部下一眼,李天霸按照男人所指示的,彎腰在他三名部下的身側坐了下來。「你想怎樣?」收回目光,他仰頸望著全身隱隱散發出一股教人畏懼氣勢的男人。「送你們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嵇奕揚眉地回答。他要了四如法炮製,綁住自己雙腿,然後他再以剩餘的繩子束住了四雙手手腕。對付這幫無法無天的惡徒,比他預料的來得容易多了……從於四麵前站起身子,嵇奕望著他們五——咦?嵇奕猛地察覺到哪裏不妥——馬上地,他記起這班人該是七人的。


    該死!自己怎會將先前行經他眼前的兩人給遺漏了!


    而就在嵇奕為自己一時的大意擰眉的同時,一件致命的暗器也在這時由破宅牆角飛出,火速地直撲嵇奕毫無防備的後背!敏銳的雙耳察覺到空氣中那道異樣的風聲了,沒有絲毫的遲疑,嵇奕直覺地跳開身子!星字形的暗器,千鈞一發地掠過嵇奕耳際,銳利的一角,削落他一撮發絲!嵇奕的視線沒有在深深嵌入樹身的暗器上多做停留,因為第二道要命的暗器緊緊接踵而至!躍高自己挺拔的身軀,嵇奕避開了它,然後以連續幾個翻轉動作,他在另一棵樹底下落地。雙腳方踩上地麵,他一彎身,右手從棄置的一堆刀劍裏,快速地抓出其中的一把。喀!鏗!嵇奕手中的刀劍隻來得及出半鞘,卻也足夠擋下那逼近的第三道暗器了。尖銳的暗器打上冰冷的劍身,發出一記清脆刺耳的聲響,彈落一邊,嵌入地麵的泥士裏。對方猛烈的攻擊毫無片刻鬆怠,教措手不及的嵇奕一時隻能以退為進,采守不攻。區區小伎倆尚不足以難倒他的,他在等待對方散盡手中籌碼。


    現在他該注意的是,那遲遲未露麵的第七人!當嵇奕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發現左後方的樹叢,枝葉間似乎起了一陣微乎其微的摩擦,一片枯黃的葉子,緩緩地飄落地麵了。


    警惕的聲音在嵇奕心裏驀地響起!他想將注意力放在背後的樹叢,但是對方顯然不想他這麽做。連波的攻勢是愈攻愈猛,令人不得鬆懈喘息。為了打掉眼前魚貫而至的暗器,嵇奕的注意力再度被拉回。鏗!鏗!清脆的兩聲,暗器各自飛向兩旁。其中之一,則射入李天霸頭項的樹身,與他頭皮僅差寸許,嚇得他血色盡失,差點沒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打落第二件利器,第三件也已逼近眼前了!


    礙於眼前,嵇奕無暇顧及其他,雖然他已知背後的樹叢暗藏殺機。


    不錯!樹叢後方的傻牛早已守株待兔,靜待多時,一切就等他同伴將那男人逼至自己眼前。所以當傻牛瞧見眼中的目標距自己已是垂手可及之處時,他便毫不猶豫地由藏身之處衝出,大吼地高舉手中家夥!「呀.去死吧!」


    傻牛手中的巨斧不留情地筆直砍向嵇奕後背!嵇奕心知不妙,多少早有準備。雖然情勢對自己而言是相當的不利與危急,嵇奕仍在打落暗器之後,迅速地替自己爭取到萬分之一的機會。揮劍的同時,嵇奕藉機讓自己的身上故意傾向一邊,他料想那巨人般的大塊頭,除了一身蠻力占上風之外,靈敏度可就相對地遲鈍了。嵇奕單手攀住左眼眼底那棵約莫一人寬的樹木,藉力使力地讓自已拉向它,以躲開背後那致命的一擊。刀光狩命啊!憑藉一身上乘的輕功,嵇奕絕處逢生機,千鈞一發地躲開直劈而來的巨斧。不過,他仍感覺到犀利的斧口劃破了他的衣衫。抱著樹身,嵇奕藉此力道,身子往上縱升,以木為中心,繞著它,一個半回轉——瞬間角色易換,嵇奕來到傻牛背後。半空中的他,對著連怔愣的機會都沒有的男人,揚起了自己的雙腿——傻牛被背後那狠狠的一腳,踹得往前直撲而去。斧頭高舉的姿勢,讓他前傾的身子失去重心。他就像腳底抹油似的,雙腿不聽使喚地向前衝去,再也停不下來。


    他的姿態瞧在李天霸他們五人眼中是驚恐萬分,因為那把巨斧所朝的方向,正是他們所在的位置。「你……你……別……別過來啊!」


    尖銳的喊叫聲,飽含恐懼,紛紛由樹下的五人口中傳出。雙眼圓睜的他們,眼見大塊頭的夥伴以排山倒海之姿,襲向自己!他們個個是慌亂、驚恐地四處尋找避護的地方,可是又礙於行動受製。所以在這麽緊急的時刻裏,慘遭綁手又綁腳的五人,也隻來得及讓自己的屁股移動一下……


    「不!笨蛋!你別過——」


    傻牛是個相當勤勞的手下,閑來無事時,總是將斧口磨得夠銳夠利,等待著在下一次的任務能派上用場。而此刻亮晶晶的表麵,正在光線的親吻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當李天霸倏地了解到那把要命的家夥,角度擺明是針對自己而來時,蒼白的臉更是一片慘綠。他恐慌地怒吼著,扭動身軀,反射性地連連後退,一時之間忘了自己的後背已緊緊貼著樹身。


    他要下地獄了——眼睜睜望著巨斧毫不猶豫的朝自己頭頂劈下來,李天霸在內心這麽告訴自己。可是幾秒過去了,李天霸發覺自己竟然還能呼吸!睜大的雙眼不由地往自己頭頂瞧去……喀!一件物體在這時敲上了他的腦袋,然後彈至他右肩,飛落地麵。


    李天霸發現那是被劈成兩截的暗器,而它原來的位置此刻已被傻牛手中的斧頭所替代,唯一相同的是,它們與自己腦袋瓜的距離,都是如此親密的可怕,再往下寸許,他這顆頭就可以當瓢子——用來舀水了——哦,老天!他沒被劈死,也要被嚇死了……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傻牛大爺突來的一股釋然,李天霸靠著樹幹的身子,就像泄了氣的氣球般,倏地往下滑。「頭頭!你還好吧?」


    這一聲可叫醒了驚魂未定的李天霸。


    看清眼前的家夥……就是這家夥差點沒將自己嚇得屁滾尿流。瞬間,小火轉為大火,大火化為烈火,烈火是一發不可收拾!「好?好你個頭!我在你頭上插一支箭,你說好不好?笨蛋!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笨蛋,老是搞不清楚對象。你是想取你大爺我的命是不是?」李天霸咬牙切齒地低吼著,表情是一副欲殺人的神色。


    嵇奕趁機點了一身蠻力家夥的穴道。


    「你們一家人,馬上就可以團聚了。」


    嵇奕的視線緊緊抓住那位試圖逃逸的男人。他縱身飛起,追了過去。


    這一位沒有了兵器,就像少了根拐杖的廢人一樣的男人,這之間實在不需要浪費太多的時間的。片刻後,嵇奕再度出現於他們六人眼前,試圖逃跑的老六則像個布袋似的,被他甩在肩頭,垂落的雙臂因振動而在半空中搖晃著,顯然是陷入昏迷狀態中。他被嵇奕出手擊昏了。


    由自己馬背上取來一條繩索,嵇奕將打劫不成,反成自己階下囚的七人,緊緊的纏繞在大樹上,並紛紛點了他們的穴道,以防有絲毫的差錯。


    仔細地檢視打結之處,確定無誤後,嵇奕拍拍手掌,站直他半蹲的身軀,朝自己的坐騎走去。再來隻要托個人到衙門通報一聲即可,他相信有人非常樂意不出半絲氣力,就能討得幾百兩銀子的。嵇奕想起張貼於城門口,公告欄上的通緝要犯畫相名單,其中幾位熟麵孔,便出現在這七人之中。


    「喂!你不能把我們丟在這裏啊!喂——」李天霸叫嚷地咒罵著。


    嵇奕解繩的動作並未因此而停下來。拉出赤王和駒日,他冷哼一聲。「好自為之吧!」一個俐落的翻身上馬動作,嵇奕扯著駒日的韁繩,頭也不回地驅馬離開他們七人的視線。


    她一定等得相當不耐煩了.解決了這批人,嵇奕腦海瞬間被那紫衫倩影所據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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