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時報》的記者們有些吃驚,他們接觸過不少中國人,大多溫文爾雅,像張然這麽咄咄逼人的還是第一次遇到。不過對他們來說,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采訪對方。


    馬上有記者問:“你是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跟政府關係緊密,現在有人質疑你在美國的投資和收購有政治目的,你怎麽看?”


    在這兩天中,張然為采訪作了很多準備,但聽到這個問題他還是有點惱火。很少有奧運會像北平奧運會這樣,被如此濃厚的政治氣氛所籠罩。特別是最近幾個月各種妖魔鬼怪都跳出來了,對中國進行大肆抹黑,一些組織甚至在倒計時一周年的時候,開展了一係列羞辱中國的活動。


    張然就搞不懂了,中國人開個奧運會而已,又沒有刨你們家祖墳,至於這樣嗎?


    不過張然非常清楚,自己坐在了奧運會總導演這個位置上,就必須麵對這個問題。他輕輕吸了口氣,不急不緩地道:“我是商人,投資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賺錢;我不認為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跟政治有什麽關係。在我們開幕式團隊中有很多優秀的外國藝術家,英國舞美專家馬克-菲舍爾,日本設計師石岡瑛子,美國美國著名導演斯皮爾伯格,在競標的過程中,詹姆士-卡梅隆導演也有參與。大家都認為奧運會開幕式是全人類的盛會,是文化盛典。把奧運會和政治聯係在一起不對,奧運會的作用是將和平、友誼、團結的價值深植於全人類的精神之中,奧運會不應該成為政治論壇。”


    聽張然提到斯皮爾伯格,在場記者相視一笑,像抓住了什麽把柄似的:“可上個月斯皮爾伯格表示,如果中國政府不改變在蘇丹達爾富問題上的一些政策的話,他將不再幫助北平奧組委參與有關閉幕式的活動。”


    張然一怔,他記得斯皮爾伯格退出奧運會是在08年,沒想到最近就跳出來了,皺了皺眉道:“這事我不知道,斯皮爾伯格在創意階段參與過一些討論,不過開幕式七月份已經進入排練階段,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不清楚他的想法。我覺得批評中國的政策可以,對政策有不同意見我也能理解,但我覺得不應該把政治和奧運會捆綁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因為這個原因退出,那我隻能表示遺憾,但他的退出不會對開幕式造成什麽影響。我們中國人有自信,有決心,也有能力辦好奧運會!”


    有記者問道:“我們知道中國有很多審查,開幕式也是如此吧?”


    張然知道這個問題是個陷阱,不過他還是實話實說:“開幕式有審查,三月份的時候國家領導對整個方案進行了審查,提了一些意見;國際奧委會對我們的方案也有審查,有很多具體的要求。不過說實話,我是不喜歡審查的。”


    在場記者都是一震,有大新聞了,接下來可以炮製一篇張然批評中國審查製度的文章。


    不過張然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失望了:“不管中國的審查,還是美國的審查我都不喜歡。在我所遭遇的審查中,最近在美國遭遇的這次審查是最莫名其妙的。你說如果我要收購洛克希德-馬丁公司,那你說涉及國家安全,我是心服口服。但我收購一個dvd租賃公司,這都能扯到國家安全上去,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很莫名其妙嗎?”


    在場記者都尷尬地笑了笑,他們也知道這個理由很牽強。有記者馬上道:“可大家很擔心你會利用奈飛傳播一些親共的影視作品。”


    張然攤開手道:“難道你認為美國觀眾是傻瓜麽?我要是把這些作品放在奈飛上,美國觀眾會看嗎?我們收購了頂峰娛樂,到現在拍的《舞出我人生》、《暮光之城》等電影,都是美國故事。十八年前,索尼收購哥倫比亞的時候,很多人也在驚呼,日本文化入侵。這麽多年過去了,日本文化入侵了嗎?現在哥倫比亞有拍攝很多關於日本的電影嗎?沒有。”


    有記者問道:“那你為什麽收購奈飛,真的隻是出於商業考慮?”


    張然十分肯定地道:“主要是商業考慮,我覺得奈飛很有前景,還有一部分情感因素在裏麵。去年有部電影叫《戀愛假期》,裏麵有個特別有意思的情節,傑克布-萊克在百視達店裏向溫絲萊特推薦《畢業生》的時候,主演《畢業生》的達斯汀-霍夫曼就站在旁邊挑片子,我覺得特別美好,特別溫暖。十多年前我剛到美國的時候,英語很差,除了上語言學校,很多時候就窩在房間裏看電影,跟著電影學英語。”說到這裏,張然作了一個舉槍的動作,瞪著桑德斯道:“你在跟我說話嗎?”


    桑德斯被張然一瞪,嚇得身子向後一仰,後背重重靠在了椅子上,在這個瞬間他簡直覺得張然真的想要殺死自己,不過在聽到張然那句話後,他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出租出司機》的裏羅伯特-德尼羅的經典台詞。


    其他記者都發出了“哇喔”的讚歎聲,張然的模仿真是惟妙惟肖。


    張然笑著繼續道:“我看得最多的是羅伯特-德尼羅的電影,後來,我學表演就跟這段經曆有關。在百視達我經曆了很多東西,學習、生活、戀愛,對我來說百視達意味著很多。所以,在年初才會從卡爾伊坎手中收購了百視達的股份。本來打算奧運會結束後,徹底收購百視達,讓這家企業重新振作,沒想到哈斯廷斯敵意收購了百視達。”


    說到這裏,張然突然提高了嗓門:“如果哈斯廷斯先生好好經營,讓百視達延續下去,那我樂見其成。但哈斯廷斯準備幹什麽呢?他打算在接下來的兩年中關掉2000家店,這會導致2萬人失業;甚至打算將百視達在線業務並入奈飛,然後將百視達的門店業務打包出售。我們知道互聯網是未來,一旦百視達在線業務被拆分出售,那麽五年內百視達必然徹底破產,最終徹底消失。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相信很多美國民眾跟我一樣,不希望這個曾經帶給我們歡樂,甚至是我們生活一部分的牌子消失!”


    在場記者一陣沉默,在整個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周末開車到附近的百視達租一兩盒錄像帶回家,是美國人特別流行的家庭娛樂方式,可以說是一代人的回憶,對他們來說也不例外。


    有記者問道:“如果是你,會怎麽做呢?”


    張然見在場記者都有所觸動,知道這張感情牌打對了,斬釘截鐵地道:“這涉及到商業機密,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有兩點我可以保證。第一,不會大規模關店,不會大規模裁員;第二,百視達這個牌子不會消失,會好好存活下去!”


    經過一個小時的唇槍舌劍,采訪終於結束了。


    從報社出來後張然並沒有感覺到輕鬆,盡管他很注意自己的言論,也很真誠,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而《華盛頓時代》也作了保證,會如實報道,但最終對方會怎麽寫他還是一點底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六點,天剛剛蒙亮,張然把門打開一看,門上掛著報紙,正是《華盛頓時報》。


    張然馬上將整篇文章讀完,隨即長長舒了一口氣,文章沒有任何曲解,都是張然采訪時的原話。在《華盛頓時報》上,張然的采訪被放在了醒目的頭版頭條,文章的標題是:“張然和百視達的故事。”


    同一個版麵,有兩個總統,克林頓和小布什的新聞,但張然的頭像卻放到了最高位置,在頭版頭條的最上端。《華盛頓時報》這家以反華而聞名的報紙,這次對張然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到了九點,亞倫-拉森敲開了張然房間的門。落座之後,他看著張然微笑道:“幹得漂亮,你征服《華盛頓時報》那些充滿敵意的記者!”


    張然也露出了笑容,道:“我這次過來就作好了準備,就是要麵對媒體講出真實的故事,我相信就算再對我們抱有敵意,隻要真誠溝通,也是能夠打動對方的。”


    拉森笑著點了點頭,中國企業在進入海外的時候,往往會遭遇敵意,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闡明自己的觀點就很重要,你要是不說,別人就認為你是默認了。他壓低聲音,道:“接下來,你需要發出更多的聲音,我們在ulca給你安排了一場演講,洛杉磯市市長、奧斯卡學院主席,華納兄弟、索尼、福克斯、獅門等各大好萊塢電影公司的董事長都會到場,好萊塢對中國市場非常看好,你一定要利用好這點。”


    張然對此非常清楚:“跟我們合作會有更多的電影進入中國,會增加更多的工作崗位!”


    拉森笑了起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隻需要提一下,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到了下午,眾多的美國媒體都在官網轉發了《華盛頓時報》的這篇文章,而fly更是推出了“我和百視達”的話題,在網絡上引發了熱議。


    “我跟妻子是在百視達相識的,最後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對我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可去年那家百視達店關門了,我和妻子難過了好久,就像失去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朋友。”


    在我小時候,每個周末父親就會開著他的白色奧茲莫比爾短劍,載著我和妹妹到百視達租錄像帶,奧茲莫比爾已經停產,沒想到百視達也要消失了。”


    “我的父親在百視達工作了十五年,裏麵的人都很好,我不希望它消失,更不希望父親失業。如果張然能夠讓百視達活下來,我們為什麽要反對呢?”


    “是啊,希望百視達不要關門!它陪我度過了無數個快樂的假期。”


    ……


    網上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討論之中,回憶自己與百視達的故事,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掀起了一股懷念八十年代的熱潮。


    星期三上午,在張然啟程飛往洛杉磯前,他從亞倫-拉森手中拿到了最新的調研數據,有44.2%的受訪者支持世紀巔峰的收購,持正麵看法的達到了75%;而持負麵看法的隻有9.4%。


    張然徹底放心了,笑著踏上了前往洛杉磯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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