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公子,我覺得那位張道長的話有道理。”


    “阿福,他的腦髓有恙,你也把頭浸在水裏了麽?”


    自從那一日到張府,親手把水銀一樣的寒玉髓融入追星劍中,已經過去了六天,岑青之後便在清波門附近租了間客房,順便觀察仇王府裏有什麽動靜。


    追星如今的樣子,就像是一位附在劍中沉睡的美人,張錚這廝臉皮厚歸臉皮厚,但還是實情相告,說一旦靈氣恢複,追星醒來後還能記起往事,讓岑青長舒了一口氣。


    唯一有些悶悶不樂的大概隻有張鈺,小女孩的心思無非就是曾經被岑青的男裝樣子騙了,如今過了六個月,重新見到岑青後居然還沒有消氣,即便找到客棧來,也隻是跟五鬼巴拉巴拉地說話。岑青偶爾插兩句話,她便盯著岑青安安靜靜地也不說,一副滿腹幽怨的樣子,隻可惜稚氣未脫,那模樣要多假有多假。


    “你們兄妹倆都是奇葩。”連番幾次,直到張錚把辦好的戶籍和地契交給他時,岑青忍不住地抱怨道。


    “哦?你不喜歡男人可以理解,我堂妹雖然刁蠻任性些,但也不失純真可愛,莫非你也不喜歡?”張錚翻著白眼道,“一般來說,自己是奇葩的人才會罵別人是奇葩。”


    岑青眯起眼睛。


    “好,我滾。”張錚沒等岑青接下話頭,幹脆利落地走下樓,並提醒了一句,“買這地契的時候,中途出現了一些波折,不過還沒來得及查探,那背後的人又把手縮了回去。所以這片宅子沒有眼看的那麽簡單。你以女子的形貌住在這裏,人道法令之下,最好還是小心一些。”


    ——然後就有了開頭岑福與岑青的那番對話。


    “公子,你形貌本是女子,即便化成男子又有何用?再說你本是妖類,莫非還準備在這人世間娶妻生子不成?”


    “呃……”


    不得不說,老鬼這一句重重地擊中了岑青的軟肋,他眨了眨眼睛,顧左右而言它,拉過岑壽道:“看了幾天了,有什麽發現沒有?”


    “隻有幾個衙役搜查到仇王府來,其他倒沒什麽人。”


    “衙役?那宋虎報官了?我才不信他有那膽量。”


    “好像是錢塘縣的官差,為首的一個叫李頭什麽的。”岑祿在一旁配合道,有了這對兒千裏眼和順風耳,岑青覺得自己就像安了個全天候監控一般。他起意要拿這仇王府這塊地,就是準備搞一搞事情,雖然暫時不能去草原幹掉鐵木真,但至少揪出幾個蛀蟲給大宋這棟將傾的大廈續續命也好。


    “李頭,李公甫?”岑青聽到這個名字,一時愣在了那裏,自己沒去錢塘縣盜官銀,他們也能追到這裏來,不得不感歎一聲命運的車輪彎過了九道彎,居然還能平平穩穩地沒有翻車啊。


    雖然“蒙”曾經說過他的前世裏有一世是救白蛇的牧童,但岑青並沒有太相信她的話,畢竟白蛇自迷許仙,許仙自娶妖怪,這種想法早已深種在心裏。自己突然出去插上一腿,萬一被“蒙”坑上一把弄巧成拙,按照劇情被人逼成丫鬟可就大大不妙了。況且還有個地仙法海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和尚怪自己不曉事,此刻還關著自己呢——岑青的目標可是星辰大海,這區區人間小愛……


    他忽然間打了個噴嚏。


    “誰罵我?”他憤然地問。


    五鬼麵麵相覷,片刻後,岑壽忽然道:“又有人去那院子了。”


    “男的女的?是人是妖?”


    岑青聽得一驚,李公甫離開仇王府之後,下一個去的就應該是白娘子了吧。


    “是個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岑青的聲音陡然拔高起來,“我去……”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岑青忽然想變成一隻鴕鳥把頭鑽進地裏,不過轉念又一想,大不了跟她挑明她報恩的對象就是自己,截胡許仙一把似乎也頗為有趣。


    冒一次險?還是不冒這個險?


    “青公子怎麽還不走?”五鬼互相看了看,又看向岑青。


    “我說……我去……的意思隻是……”


    “青公子你好像在害怕什麽?”岑福莫名其妙地看著瑟瑟發抖的岑青,問道,“莫非那白衣女子這麽可怕?”


    “我怕……了……嗎?”岑青大著舌頭道,“我隻是……聽說偶像……出現……激動……的。”


    五鬼一副不忍卒讀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仇王府現在是咱家的吧?”岑青深吸了一口氣,擼直了舌頭問五鬼道。


    五鬼點頭。


    “是我花了一千兩黃金買下的對吧?”


    五鬼再次點頭。


    “她進咱家院子,我趕她出去也是應該的吧?”


    岑福點點頭,忽然又問道:“那女子究竟是什麽人?青公子你認識的麽?”


    “如果她是那個人。”岑青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想對我來說,可能就代表了滾滾向前的命運車輪。”


    “呃……”五鬼這次跟岑福一樣,紛紛翻起了白眼,不得不說物以類聚。


    “特麽的,死就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岑青憤憤地罵了一聲,嗖地一聲掠過窗子,化為一道流光落在仇王府宅邸當中,大笑道,“你這小娘子好大的膽子,竟敢潛入本王的府邸,你是幹什麽的?”


    客棧之中,被岑祿轉告了岑青的話的餘下四鬼齊齊一愣:“她什麽時候又開始自稱本王了?”


    “大概是拿了仇王府的地契,真把自己給當王爺了。”


    荒廢的廂房之中,原本正在清掃積塵的白衣女子也愣了愣,轉過身回答道:“我本來是想借居在這裏,沒想到這裏會有人,你……你是人嗎?”


    “說這麽難聽幹嘛?我當然是人。”岑青聽著聲音走過去,眼見廂房之中白影一閃似乎要離去的模樣,頓時一個騰躍攔到她的麵前,“不過你是誰?”


    眼前的女子,在冬日裏依舊白衣輕紗,體態窈窕,腰間束著金色的綢帶,向上看去,是一張微帶嗔怒的臉龐,似乎因為被攔住了路而不愉,岑青一時竟未記清她的長相,隻覺得前世今生見過的每一位女子都沒有她這樣的風姿。


    哈,之前說張錚是個外貌黨,不想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啊。在這個時候,岑青居然還有心思走神,但他盯著那女子一直看的態度已然惹惱了白衣女子。


    也怪他先前住客棧,又把自己化妝成男子的樣子,女子上下看了他兩眼,冷笑道:“我看你不像個人,倒是個色鬼。”


    “呃……”


    岑青突然間明白過來,眼見那女子的芊芊玉手直抽過來,頓時嚇了一跳,彎腰躲過這一計不甚用力的耳光,抱怨道:“素貞,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是個小辣椒啊。”


    “什麽?”白衣女子原本起意一下打昏這個登徒子,再消了他的記憶離開,卻不料他不僅躲開自己的動作,更叫出自己的名字來,猛然向後退了幾步,警惕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五百年後的老公五百年後我因為你而來到這個世界……天啊,我拿錯劇本了。”岑青從見到這女子之後就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不太清楚,順嘴胡謅了半晌才感覺不對勁,哭笑不得地重新解釋道,“我就是那個牧童。”


    “你……你說什麽?”女子原本聽他胡說八道,柳眉挑起正要發怒,忽然又聽到牧童二字,頓時芳心一震,在岑青的臉龐上打量了片刻,右手已經扣在背後悄悄推算起他的前世起來。


    “是啊!沒想到吧?”


    岑青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無比純情的樣子,表示自己已經等她等了一千七百年。但是隻過了片刻,卻見女子臉色一寒,纖手猛地朝他拍來:“大膽,竟敢戲弄於我。”


    她這一掌不甚快,卻偏偏籠罩了岑青周身所有的方位,正如先前嶽雷傳授他那一式鬥陣的模樣。岑青大吃一驚,幾乎是本能般地運轉全身靈力使出了化虹,穿破屋頂朝著天空飛去,整片廢舊的廂房在他這一衝之下發出轟然的響動,隨後龐大的氣流四溢開來,掀翻了所有的簷瓦和牆壁。


    “果然是修士!”在他騰起的一刹那,白衣女子身形便已到了院中,眼見岑青化虹飛去,她並不著急追趕,而是翻手一扣,把倒塌的廂房和爆開的聲波扣在手底,四周連一片雪花都未驚動,直到廂房化為一片安靜的廢墟,這才轉身從原地消失,“竟然知道我的身世,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岑青飛在空中簡直要哭出來了,“蒙”這混蛋果然給他下了一個套,說好的牧童呢?說好的白素貞報恩呢?說好的賢良淑德呢?隻看她那一掌拍來的架勢,分明早已超出了武道宗師的範疇,而且還不一定用了全力。


    “我才不要當丫鬟。”


    岑青在臨安的高空處一個疾轉向西飛去,身下剛剛現出一片水域,就見那白衣女子麵寒如水的出現在他的前方,纖手搭上了他的胸口,按著他朝著那片水麵跌落下去。


    “嗯?”


    似乎感覺到手觸的位置感覺不對,白衣女子又用力抓了兩下,呼嘯的烈風中,岑青的眼淚直接飆飛了出來,自己有一天也會被白素貞吃豆腐,上哪找誰說理去。


    “你是女子?”


    岑青並沒有如想象般地一頭撞進水麵,而是輕飄飄地雙腳落在一座殘雪未消的橋麵上,四周重巒疊嶂,銀光閃爍,水麵風波不起,宛如一麵明鏡倒映著湖光山色,無窮勝景盡收眼底。


    “這是西湖?”


    岑青茫然地問道。


    白衣女子愣了愣,忽然想起觀音菩薩之前的讖語來:“清明時節,西湖高處,有緣自能相見。”


    眼下雖然不是清明時節,可這西湖高處,隻怕再也不會比剛才更高了吧。可自己推算她的前世,卻隻是一片大霧彌漫,其中莫非又有什麽隱情。


    “你究竟是誰?”


    “你是不是白素貞?”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岑青。”


    雙方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幾句,白素貞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眼波流轉動人,一時如萬山鮮花同時綻放,這隆冬中的西湖似乎瞬間變成了春暖花開。


    “你既然是女子,那麽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她說,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岑青,“不過你知道我的身世和姓名,我必須要把你留在身邊。”


    “寧死不做丫鬟。”岑青蹙眉堅決地回答。


    “我沒讓你做丫鬟啊?”白素貞驚訝地望著他,忽然眼波一轉,又掩口笑了起來,“你是不是也被神仙說過讖語啊?沒關係,我們可以以姐妹相稱。”


    “別笑了,我要暈了。”岑青抬手撫著額頭,呻吟道,“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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