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楊峰似乎在桓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十年前的冬天,楊峰被人欺負以後,非常渴望能夠成為武者。


    他不知道從什麽渠道,知道桓常的師傅徐妄乃是一位隱士高人,就央求徐妄教他武功。


    隻不過,卻被徐妄一口拒絕了。


    楊峰十分倔強,在門外持續跪了三天三夜,到了後來直接暈倒在地。


    楊峰用自己的誠心以及毅力,終於打動了徐妄。


    不過,徐妄隻教了楊峰非常粗淺的武功,而且並不承認楊峰是他弟子。


    饒是如此,經過十年習武,楊峰也達到了登堂境界巔峰,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武者。


    習武生涯,改變了楊峰的命運,楊峰對於徐妄更是心懷敬意,每每以徐妄弟子自稱。


    現在的桓常,一如十年以前的楊峰那般,倔強而充滿了對於武道的渴望。


    楊峰對於自己這個師弟非常溺愛,根本不忍拒絕,隻不過想起了師傅的交代,他隻能用力搖了搖頭。


    桓常臉上充滿了失望之色,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為什麽?”


    楊峰不敢去看桓常的眼睛,轉過頭盯著一個方向,說道:“師傅既然不允許你習武,自然有其道理。”


    “你隻需要相信,師傅不會害你就行了。”


    桓常沉默了,他並沒有繼續糾纏不休,隻是臉色複雜的朝庭院走去。


    楊峰看著桓常的背影,並沒有去見徐妄,過了許久才轉身離開,朝著自己家中走去。


    桓常推開房門,看到一個頭發亂糟糟的老人,正抱著一個酒葫蘆,醉生夢死。


    哪怕桓常走到了他的麵前,老人也沒有絲毫反應,仍舊自顧自喝著酒。


    “師傅,為什麽不讓我習武?”


    老人仿佛沒有聽見桓常的聲音一般,仍舊眯著雙眼,不停將酒水灌入口中。


    看著師傅的樣子,桓常苦笑兩聲,有些落寞的走進房屋,自嘲的說道:“可能我並沒有習武的資質吧。”


    桓常拿出來了一張宣紙,將其鋪在了畫板上麵,提起毛筆想要作畫,卻總是感覺心神不寧。


    猶豫了許久,桓常終究還是將毛筆放下,沒有像往常那般作功課。


    連續三日,桓常都沒有靜下心來讀書、練字、作畫,反而將自己關在屋內,形容枯槁。


    至於家中的用度,既然楊峰已經回來了,也根本不用桓常操心。


    期間,楊峰也過來見過桓常幾麵,每次看到桓常這副模樣,他都感覺有些於心不忍。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有私下教桓常武功的衝動,終究還是忍住了。


    這一日,桓常麵前鋪開了一幅宣紙,手中拿著毛筆,卻與前幾天一樣,過了許久都沒有動筆。


    心既然已經不在這裏,縱然手中握有毛筆,又能如何?


    “嘎吱!”


    就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桓常以為是楊峰來看自己,並沒有回頭。


    “阿常!”


    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桓常卻是渾身一震,急忙轉過頭去。


    “師傅。”


    徐妄今日沒有帶上酒壺,衣服穿得比較齊整,以前散亂無比的頭發,也非常罕見的被整理了一番。


    徐妄看著畫板上麵,那張空白的宣紙,不由微微歎了一口氣。


    “阿常可是在心裏責怪師傅,沒有教你武功?”


    桓常猛然抬起了頭,盯著徐妄說道:“師傅如此做,難道是因為我沒有練武的資質麽?”


    “徒兒隻想知道原因,還望師傅明言。”


    徐妄目光有些深邃,說道:“你可知道,何為武道?”


    桓常聞言精神一振,也許自己多年的疑惑,今日就要被解開了。


    桓常雖然沒有練武,可他讀書很多,對於武道也有一些理解,當即毫不猶豫的開始作答。


    “武者不懼艱苦,錘煉己身,當橫練大成之際,才真正踏入武道一途,被稱為登堂境界。”


    “若武者資質過人,橫練大成以後,即可由外而內修煉出真氣,此乃入室境界。”


    “入室境界又分為四個小境界,分別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練神返虛、以及煉虛合道。”


    “武者達到煉虛合道境界,假如再有突破,即可蛻去凡胎,延年益壽,達到傳說中的的蛻凡境界。”


    說起‘蛻凡’二字,桓常眼中滿是火熱。


    蛻凡境界的武者,那可就是真正的絕頂強者,這種強者在一些宗派之內,甚至有資格擔任宗主職位。


    蛻凡境界的高手,無論現身在哪一個諸侯國之中,都沒有王侯敢於怠慢。


    書上有過記載,曾經一個諸侯國君,得罪了蛻凡境界的強者,結果那位強者單人獨劍殺入王宮,血流成河。


    那一戰,該國國君以及宗室三十八人,盡被斬殺,三千精銳甲士上前圍攻,死傷大半,卻未能將那位強者留下。


    自那以後,哪怕是強大的諸侯國,也不敢再輕易得罪武者。


    武者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這也是為什麽,桓常渴望成為一個武者了。


    其實不僅僅是桓常,九州大陸每一個有理想的少年,都渴望能夠成為強大的武者。


    隻要他們成為了武者,命運就會發生改變,哪怕官府與法律,對於武者的約束也會小上許多。


    一般來講,武者也不會隨意殺戮平民,不然就會遭致俠客與官府的聯合圍剿。


    隻要武者行事不太過分,官府有時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像楊峰在鬧市打傷數人,官差卻是不了了之一樣。


    聽到了桓常的敘述,徐妄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阿常所言,不過是普通的修煉方法罷了,這也是幾千年來,武道先賢摸索出來,最為普及的一種修煉方法。”


    桓常聞弦而知雅意,當即問道:“難道還有其他修煉方法?”


    徐妄捋了捋胡須,笑著說道:“武道,武道,先武後道,武是手段,道才是目的。”


    聽到這裏,桓常感覺有些似懂非懂。


    徐妄繼續解釋道:“普通武者習武,隻是為了獲得強大的實力,真正的絕頂強者,卻是為了追求道。”


    桓常問:“何為道?”


    徐妄眼神有些深邃,而後歎息道:“天下萬物,皆有其道,每個人的道,都不一樣。”


    “隻不過武學想要達到巔峰,就必須領悟屬於自己的道,不然一生都別想踏入蛻凡境界。”


    “一般來講,武者煉體,由外而內修煉真氣,達到入室巔峰就會領悟屬於自己的道。”


    “隻不過,想要領悟屬於自己的道,實在太難。”


    說到這裏,徐妄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桓常,說道:“然而,有一種驚才絕豔之輩,他們不會使用尋常人的修煉之法。”


    “曾經有人酷愛釣魚,不分寒暑,每日釣魚不綽,卻在某一日悟出了屬於自己的道,直接從一介普通人,躍身成為蛻凡境的絕頂強者。”


    “還有些人喜愛大自然,每日醉心山水之間,卻忽然擁有了真氣。”


    “這種人打破修煉常規,另類入道,乃是真正的驚才絕豔之輩,成就不可限量。”


    桓常聽到這裏,當即眼睛一亮,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本就聰慧異常,聽見徐妄這麽一番話之後,再聯想起師傅要求自己,自幼讀書、作畫之事,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測。


    “難道師傅想讓我另類入道?”


    對於桓常的反應,徐妄卻是非常滿意,微微點了點頭。


    “到了現在,也是時候告訴你我們的門派了。”


    桓常心中大奇,問道:“我們也有門派麽?”


    徐妄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雖有門派,可是不知天下之間,還有多少人聽聞過書劍閣的名頭。”


    “書劍閣。”


    桓常低聲呢喃著,眼中光芒越來越盛,他有些明白,師傅為何不讓自己習武了。


    徐妄沉聲說道:“我書劍閣雖然人丁單薄,一脈相承,曾經卻也是世間一等一的門派,威震天下。”


    “每一代的書劍閣弟子,都必須以書劍入道,走出和普通武者與眾不同的道,才有資格被稱為書劍閣傳人。”


    桓常死死盯著徐妄,有些熱切的問道:“師傅可是想讓我以書劍入道?”


    看了桓常一眼,徐妄幽幽說道:“你的情況有些特殊,無需練劍,隻能以書畫入道,需要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才行。”


    “這,不僅是為師對你的期待,更是曆代書劍閣先賢的期待。”


    忽然之間,桓常感覺肩膀有些沉重。


    他沒有想到,師傅居然對自己期待這麽高,同時也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深吸了一口氣,桓常開口詢問:“敢問師傅,達到何等程度,才能以書畫入道?”


    徐妄反問道:“你可聽說過畫龍點睛的故事?”


    桓常自幼飽讀詩書,自然知道畫龍點睛的典故,當即狠狠點了點頭。


    徐妄也不答話,接過了桓常手中的毛筆,來到畫板麵前,先閉目醞釀了一會兒,而後忽然動了。


    徐妄動作實在太快了,桓常隻感覺徐妄手臂幻化成無數殘影,沒過多久就有一條神龍,出現在了宣紙上麵。


    這條神龍,雖然栩栩如生,卻沒有眼睛。


    “看好了。”


    徐妄低喝一聲,右手輕顫,緩緩為神龍畫上了眼睛。


    就在眼睛畫完的下一刻,宣紙上麵的神龍居然活了過來,發出了一聲龍吟,直接衝向桓常。


    桓常見狀駭然失色,他毫不懷疑,若是讓神龍撞了過來,自己絕對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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