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仗打的昏了頭,眼睛讓眼屎糊住 嗎?


    夏芍藥被畫技了得的丈夫在信裏誇了一番,心裏樂滋滋的,還跟素娥道:「夫君說了,我這不是工筆畫,這是寫意!寫意你懂不懂?」


    素娥搖頭,一臉呆滯:「奴婢不懂!」反正她就是知道,姑娘畫的是真不像就對了!


    夏芍藥被自己沒文化真可怕的丫環給打敗了,連寫意也不懂,還怎麽交流?


    她覺得,還是自家夫君與自己乃是知音,抓起筆再寫家書,這才想起一件事兒來,「不對啊,咱們高興了這麽久,這小子的名字可還沒定下來呢。」


    夏南天倒是擬了好多個,隻夏芍藥一個都沒選中,父女倆為此僵持不下,多少年難得出現了分歧。


    一個說他是祖父,自然該做祖父的來賜名,一個說她是當娘的,好容易才生下這個兔崽子,怎麽著也要有命名權。父女倆最後都沒決定下來,便將各自起好的名字都寫在一張紙上,隨家書寄了過去,就等著夏景行來決定。


    夏景行才出了山海關砍完了遼人,回來一身的血跟汗,抓過家書拆開來看過,揉一把臉:「還不如讓我再去砍幾個遼人來的容易呢!」兒子的名字起什麽都沒關係,可是得罪了嶽父或者媳婦兒就是大事了。


    以前他們父女倆立場一致,從沒發生過讓他站隊的事情,倒也一家和樂。如今在兒子起名字的事情上出現了分歧,這就是要求他站隊了。


    如果是在洛陽城,他自可以白天哄好了嶽丈,晚上回房去在床上哄哄媳婦兒,就皆大歡喜了。如今隔著十萬八千裏,卻要逼他表態,「這不是要命呢嗎?」


    趙六聽聞他有此難題,頓時興災樂禍,「別以為有了兒子就擎等著當爹,別的什麽事兒也沒有了,嘿嘿……」


    最後還是夏芍藥拍板,「他爹在外麵打仗,咱們也隻求他平平安安的,不如就叫夏平安罷。」一句話就將夏南天與她費了許多日子翻了許多書擬定的含有深意的名字給推翻了。


    夏南天也覺得好。


    夏景行這裏還在為難,他們父女倆已經和解了,再接到家信頓時咧開嘴笑了起來,拍拍趙六的肩膀:「你幹兒子有名字了。」


    趙六實沒想到他敢冒著得罪嶽父或者妻子的危險給兒子擬名字,「你這是準備回去向嶽父賠罪還是回去哄媳婦兒?」告訴我兄弟你得罪了哪一位?


    夏景行搖搖頭,「都沒有!你還當我似你一般的蠢啊?」


    趙六不信,「不是他們倆都逼你表態的嗎?「夏景行撓撓腦袋,隻覺頭皮最近癢的厲害,不用算也覺得自己洗頭發還是在半月之前,這一個月天氣熱了起來,戰事頻密,遼狗跟不要命似的往關口上衝,他都好些日子沒機會回帳子裏睡一覺了,困的狠了,趁著遼狗攻城的間隙隨便在城樓上或者草甸子裏抱著大刀眯一會兒,聽到戰鼓聲起,揉一把臉就往前衝。


    「這不是……戰事忙嘛,就沒空表態了!」


    想要不得罪兩方的辦法就一個字:拖!


    趙六頓時笑噴了,「也虧得你小子有法子,拖到他們定下來為止!」又問孩子起了什麽名字,這才發現夏景行神色略有不同,似乎帶著些暖暖的笑意,輕聲道:「平安——夏平安!」


    趙六一怔,眸中悲喜交集,「平安!這名字真好!」


    這段日子,前鋒營跟斥候營的兵士們都折損過半,燕王又從別處調了人手過來補齊,舊日的兄弟們埋骨黃土,新來的兄弟們再次並肩而上,都是年輕熱血的臉龐,算起來這場仗打的並不久,還未滿一年,卻好似已經打了十年一樣長。


    夏平安此刻還是個不知事的奶娃兒,吐著泡泡睜著黑黝黝的眸子扭來扭去的尋夏芍藥,夏芍藥躲在素娥身後,喊一聲「安哥兒……」引的孩子四下找她,她卻不肯露個臉兒。


    等到孩子找不到她,大有要開聲一哭的架勢,她卻從素娥身後探過頭去,笑嘻嘻道:「安哥兒,娘在這兒呢……」


    引的孩子露出笑模樣來,伸著兩手要抱抱,她卻又縮了回去,孩子歪著頭打量一番,找不到娘親的臉,馬上要哭了,她卻又去逗孩子。


    大熱的天,夏南天在外奔波了一天,如今家裏的生意,外加燕王府的產業都落到了他肩上,忙的可不跟陀螺一樣,從早到晚再沒歇的時候。回家來就想瞧瞧大孫子,見當娘的沒個正形,在她腦門上拍了一記,「你可有個當娘的樣子吧,哪有這樣逗孩子的?」


    夏芍藥狡辯,「我明明是在教導孩子要牢記親娘,不然誰要他都伸手,不知道親娘的好!「她這說的是前幾日何娉婷買了個彩繪塗金的撥郎鼓來逗安哥兒,引的孩子一直朝她伸手,夏芍藥便說這小子有了玩物就忘了親娘。


    夏南天笑她,」咱們安哥兒可還沒娶親呢,到時候了媳婦兒你這個當娘的還不得心酸死?「自有了大孫子,夏家這一枝兒便算是傳承下來了,族裏人來吃滿月酒,全都夾著尾巴來道喜,再不似往日一般,雖夏南天家有萬貫,可他們露出來的虎視眈眈的模樣到底令人厭惡,倒好似他一輩子勞苦,最後都是為這些人拚搏一般。


    如今,這些可全是他家安哥兒的。


    夏南天抱著大胖孫子,隻覺得格外滿足。


    南平郡主忽的就喜歡上了往各僧廟道觀去了。但凡長安城中略有些名氣的僧廟道觀都跑的勤了起來,香油錢供奉一添再添,就盼著閻王爺能開開眼,順手將小畜生從生死簿子上勾了去。


    他不是做著高危職業嘛,後來細打聽了,說是在前鋒營裏,逢戰必衝在前麵的,立功容易,可丟命就更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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