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則無魚,這些掌櫃的給燕王府打理產業,總要過手沾點油,一點撈不著也不是用人之道,隻心別太狠就心。


    他忙了大半個月,再去自家花鋪子裏,鋪裏掌櫃便道:「老爺許久不來,對門才送的解暑的綠荷包子過來,老爺嚐一口?」


    何娉婷自夏芍藥養胎,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她了。


    夏芍藥月份還小,又不曾四處宣揚,也就家裏人以及當了幹爹三不五時便要往夏家門上拎些吃食,順便再蹭頓飯,跟夏南天喝杯酒的趙六知道。


    何娉婷數日不見夏芍藥,便讓人往對門送一屜點心過去,夥計回來隻拿著個空了的籠屜,卻半點沒打聽出來。


    ——夏家鋪子裏掌櫃也不知道少東家有喜,隻知道老東家從護國寺回來了,重新接手家裏的生意 。


    劉掌櫃的還高興的差點笑出淚花來:「老東家總算是全好了,以後咱們跟著老東家心裏也有底了。」


    少東家能幹是能幹,隻劉掌櫃跟著夏南天半輩子,主仆情深,到底還是更喜歡跟著老東家。


    接二連三收到對門何家鋪子裏的點心,劉掌櫃的便心裏暗笑:往日他家少東家去對門蹭點心吃,對門從上到下就沒一個臉展的,如今他家少東家在家呆著不出門,對門何大姑娘這是又坐不住了?


    夏南天吃著何家鋪子裏送來的綠荷包子,隻覺味兒清新,還覺好奇:「何家幾時與咱們鋪子裏交好了?」


    他回來之後,見得對門茶樓改成了花鋪子,還特意問過一句,得知是何家的鋪子,隻當這是自己病後,何家想要侵吞搶奪夏家生意之故,這才欺上門來,將牡丹花鋪子開到了自己家對門。


    到底難為了自家閨女,可憐她小小年紀,當初也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家裏生意竟然也讓她給撐了下來,愈想就愈心疼。


    劉掌櫃想想兩家你爭我搶的生意,看著好似私交好吧,但少東家與何家搶起生意從來不手軟,難道是……對門何家示弱?


    ——少東家常厚著臉皮跑到對門去蹭點心吃這麽掉價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老東家了!


    況且兩家還真算不上私交好,想了想隻能艱難的形容一回:「這不是……最近何家牡丹花期大部分也過了,咱們家芍藥還在買,擂台今年是打不起來了,大約……是來示弱的吧?」中場休息給對方送籠點心以維持大麵上的和諧友好,也隻能算麵兒情了吧?


    夏南天一想,果然有理。


    再去花會會館,與何老爺打了個照麵,一年不見,何老爺心裏便咒:這老王八竟然還沒死,瞧著精神倒愈加健旺了!


    麵上卻笑的親切:「許久未見,夏老弟這一向身子骨可是大好了?」


    夏南天看過了今年夏家的帳本,收入大好,又聽劉掌櫃提起自家閨女搶了何家不少生意,心裏得意,隻覺得自己就算是隻生個閨女,可何家兒子閨女加起來都不及他一個閨女能幹,唇角便翹了起來:「多謝何老爺記掛著,這不是閨女操持著家裏的生意,讓我甚事也不操心,好生將養了一年多,這就緩過來了嘛。」


    瞧瞧你生的好兒子,如今你可也不敢撒手呢!


    夏南天這句話可真戳著何老爺的痛腳了,他倒是想撒手做個大老爺,將家裏生意交給兒子打理,自己也好歇一歇。隻外室挺著大肚子死活不願意,一聽他要將家裏生意全交了給何大郎,便抱著肚子垂淚,「可憐我兩個閨女都送了人,是指望不上了。如今肚裏這個若是個兒子,家裏產業全給了他兄長,將來不要求著他兄長從手縫裏漏一點出來給他?這般可憐還不如不生呢。」


    何大老爺安慰外室:「大郎哪裏是那等狠心的人,前幾日他還托人給二姐兒跟三姐兒捎東西呢,說是怕她們受委屈,有信兒一準就傳了回來。這個若是個小弟弟,他隻有歡喜的,哪裏就會苛待小的了?「外室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隻覺得自己多少年水磨功夫,不但一對閨女賠了進去,到頭來還是個外宅,連何家大宅子的門都踩不進去一步。肚裏這個祖宅裏不認,就連祖譜也上不了,何大郎現在能對她生的倆閨女關心,那是因為這倆閨女肩負著替何家牽線搭橋的重任。


    肚裏這個若是個兒子,可是來分家產的,他能認才怪!


    若有一日自己的倆閨女成了沒用的棄子,看看何大郎還會不會認這兩個妹妹?


    隻何老爺這個長子是得用的,以後要繼承整個何家,平日又在何老爺麵前畢恭畢敬,她若是貿然說什麽壞話,讓何老爺心裏起疑,可就得不償失了。」我也盼著大郎能待肚裏這個小的好一些。「外室哭了半日也乏了,抱著大肚子又不能做什麽,隻能將自己身邊一個姿色不錯的丫頭給了何老爺,」讓銀虹去服侍爺歇著,我也累了。「趕了他與丫環去睡。


    銀虹倒是外室自懷孕之後,專門從外麵買了回來,替何老爺準備的。


    她這是怕自己一時籠絡不住何老爺,總要買個人回來絆住何老爺的腳的,倒好似在何夫人麵上扇了一耳朵:瞧瞧,就算我有了身子,老爺可也不常回大宅子歇著。


    卻不曾想過,此舉讓何大郎如何作想。


    夏南天病後初次去花會會館,便被何老爺捉了與同行去飲酒,席間觥籌交錯,一團和氣,隻各人肚裏如何,卻不得而知了。


    他們這裏老的在酒桌上打擂台,何娉婷卻是許久未曾見過夏芍藥,在何大郎麵前嘀咕了許久,何大郎便安慰她:」當初夏芍藥接管夏家生意,也是逼不得已,夏老爺病重,她若不接手,夏家可不得敗落?如今夏老爺好了,她自然是回後宅去了。「何娉婷心裏失落不已。她開鋪子也隻是為著跟夏芍藥一爭高下,後來雖有敗績,到底眼界開闊了,不似舊日隻在閨閣間,對誰也不服,但又不喜閨中小娘子們,隻覺得她們一個個柔順的不可思議,腦子裏想的與她全然不同。


    好不容易碰見個對手夏芍藥,才讓她覺得生活中多了許多趣味。


    正幹的起勁,對手卻撤了,哪有這般差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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