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尹彬心中很是緊張,不過他越是緊張,越是沉穩,道:“我連父母都沒了,寄人籬下生活,怎會坑害自己人呢。”


    “是啊,我最先排除的就是你,你是純正的無產階級者啊。”廖開慶道。


    富學紹道:“我也否定了你,但憑你見你的老師情緒不高,就第一個過來安慰,這樣的人情人品,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同誌的。”


    “謝謝富先生,謝謝廖先生。”馮尹彬道,心中卻冷笑,正是我出賣的,今天總算是調到一條大魚了,不,是兩條大魚。


    聊了很晚,馮尹彬回去了,不過次日的時候卻沒來上學,廖先生便去了馮尹彬的住處,房東秦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昨晚這臭小子回來的時候就滿身鮮血,原來是碰到拍花子拐小孩的,他充英雄去救人,被人打得住了院。”廖開慶大吃一驚,便去了醫院,果真見到馮尹彬包紮得就像木乃伊一般,又氣又心疼地說:“你這小子,充什麽英雄啊。”


    馮尹彬笑說:“先生怎麽跟我家房東寡婦一模一樣的話,要不然我給你們撮合一下,正好你也是單身。”


    廖開慶哭笑不得,道:“你這小子,還有閑心說笑,那拍花子的是怎麽回事兒?”


    馮尹彬道:“就在昨晚從先生家回來,路上看到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因為地上開化濕滑摔了一跤,孩子也掉在地上,但是居然沒有哭,哪有孩子摔在地上不哭的,我就懷疑了。那女人立即抱起孩子趕路,先生你想想,有沒有母親會在孩子摔在地上之後,不哄不疼,匆匆趕路的。所以我一下子懷疑起來,她一定是拍花子的人販子,我就大喊一聲站住……誒喲我的嘴……”馮尹彬捂住了嘴巴,疼得地流出眼淚。


    廖開慶道:“你啊,就別學了,渾身是傷吧?”


    馮尹彬鬱悶地說道:“我以為就她一個女人嘛,沒想到她後麵還跟著三個男人,是那三個男人把我一頓毒打,唉,可惜我記性不好,記不得他們的樣子了。”


    廖開慶道:“你都被打成這樣了,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能記住打你的人的樣子才怪。你好生養病,別多想別的,我去學校申請一下,你是做好事受傷,這學期的考核不計算你的成績。”


    “真的嗎?”馮尹彬欣喜道,“挨頓打還能有這好事兒?”


    “你這臭小子,你得好好學習。”廖開慶笑罵道。


    他離開了醫院沒有回學校宿舍,而是來到了一處書店,店老板就是富學紹,說:“怎麽了,一臉的不高興。”廖開慶便把馮尹彬遇到拍花子,為了解救小孩兒被毒打的事情說了一遍,富學紹笑道:“這小子夠種,將來是個好材料,為人正直正義,以後將會是我們黨最堅定地支持者,我黨後繼有人啊。”


    廖開慶離開出現,上了一輛洋車,如今春季冰雪開化,路上泥濘,坐著洋車不至於腳上沾滿泥水和畜生糞便。可是越走廖開慶越覺得不對,忙說:“拉車的,拉車的,你這是去省立第一的路嗎?好像不對吧?”


    拉車的說:“先生你不知道吧,前麵封路了,齊齊哈爾府府尹公子結婚,封了整條路,不能走,得繞路。”


    “這些混蛋。”廖開慶罵道,隻能繞路了,他閉上眼睛,靠在車上小憩一會兒。


    “到了。”車夫說。


    廖開慶一睜眼睛,忽然四個壯漢從了上來死命地將他按住,那車夫掏出香煙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道:“抓緊了,可是條大魚,對了,注意嘴裏塞上東西,別讓他咬舌自盡。”可憐的廖開慶本就是文弱書生被四個大漢按住,哪能動彈得了,乖乖束手就擒。


    “我是第一中學的老師,你們不能動我。”廖開慶看著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大聲叫喊道,可惜很快被人堵住了嘴,蒙上了眼睛,塞住了耳朵,扔進了另一輛車裏被帶到某個神秘的地方。


    等廖開慶重見光明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陷囚牢之中,四周是鐵柵欄和昏暗的瓦斯燈,他坐在鋼鐵鑄灌的椅子上,麵前是一個火盤,火盆中放著幾個燒的通紅的烙鐵。這是監獄,不,這不隻是監獄,這是刑訊室,我終於要麵對這些帝國主義走狗了嗎?廖開慶心中有些恐懼,但是想到了自己的理想,他又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什麽樣的敵人,也打不垮我心中的理想。


    廖開慶想到這裏,露出了輕蔑的微笑,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憑什麽抓我,憑什麽抓我?”


    一個叼著煙卷的人走了過來,廖開慶看得仔細,原來是那車夫,隻見那車夫呲著大黃牙皮笑肉不笑地道:“廖開慶,你因為違反東三省大都督辦法《黨派管理辦法》有關規定中的不得在學校校園中傳播黨派思想而被捕了。別喊了,你不是冤枉的,你是合法合理被捕,叫喚什麽,叫喚也沒有用。”


    “我沒有傳播,我沒有,我不是什麽黨員,你們冤枉我!”廖開慶冷笑,“我要見我的律師,我要見法官,我要告你們私自抓捕教師。”


    “還嘴硬,還說自己不是黨員,那你應該認識他吧。”大黃牙車夫閃身,昏暗的角落中一個身穿學生裝的少年緩緩地走了過來,說道:“廖老師,又見麵了。”


    廖開慶長大了嘴巴:“馮月生你……”


    馮尹彬仍然是不緊不慢彬彬有禮地說道:“對不起,我是特工。廖先生,我不叫馮勝,我是中情處特工,也就是你嘴裏的錦衣衛狗腿子。”


    廖先生如遭重錘,一下子萎靡坐在地上,距離前一次分開僅僅過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之後,僅僅是三個小時之後,那病床上困得像是木乃伊一般的馮勝馮月生,此刻陡然變成了中情處的特工。他剛剛還對胡濤民保證自己的學生品性純良,絕對是隊伍中忠誠的一員,可是現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而他的身份是對手,可怕的對手。自己辛辛苦苦培養的人才,居然是人家的間諜,巨大地失落讓他一下子說不出任何話了。


    大黃牙車夫說:“馮勝,你做的不錯,下麵由你審訊吧。”


    “好。”馮尹彬麵無表情道。


    廖先生忽然衝馮尹彬怒吼道:“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你欺騙了我,你欺騙了我。”


    馮尹彬平靜地說道:“我忠於秀帥,忠於民族,並非你們的信徒,構不成欺騙。就像是你信仰上帝,難道你認為我信仰佛祖的人就是罪惡嗎?還有就是你信任我,是因為你需要我,你需要我在學校傳播你們的思想,我們之間是相互利用並不是誰欺騙誰,你說是不是?”


    廖開慶道:“我不承認,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什麽布黨的人。”


    馮尹彬反倒冷笑道:“老師你不知道吧,我們不是警察,這裏是中情處,我們是情報特工,你無理取鬧恐怕是找錯地方了。作為你的學生,我佩服你舍己為人的精神,但是你似乎太過天真了。這些日子以來,你接觸的人,你交往的人,我都一清二楚。而且昨天我見到的胡先生,今天我已經將他三年來進入黑龍江之後的一切情況了解的一清二楚了。你應該知道,我們中情處不是什麽好地方,你在河南的父母和孩子,恐怕也正在運送來的途中。”


    “什麽?你……”


    馮尹彬道:“可能你忘記了又一次你托我郵寄你的家書,很不幸我看到了裏麵的內容,而且還抄了一份一模一樣的。這麽久才動你,就是想知道你家人在哪裏。不過胡先生的出現倒是一個意外,我要不是去探望你,還真遇不到胡先生,他隱藏的很好啊,居然還是民黨的人,真想不到他也是你們的隱藏黨員。”


    廖開慶垂下了頭,道:“你們不能搞株連九族這種……”


    “不好意思,我們是錦衣衛,就會搞株連九族。”馮尹彬冷冷地說道,“你不適應也好,適應也罷,老師,你都要適應。”


    悠揚的鋼琴聲響起,給枯燥的海上航行帶來了一絲溫馨,讓路途顯得不那麽漫長了。王茂如推開門,走進塔吉揚娜的房間,塔吉揚娜坐在鋼琴前,優雅地演奏著貝多芬的鋼琴曲。


    琴聲就像是雨後的陽光一般灑在地上,照耀了大地,讓整個世界明亮了,而聖潔的光芒照在塔吉揚娜白皙嬌嫩的皮膚上,若水一般。


    遠遠地看著,塔吉揚娜和琴聲融為一體,就像一道聖歌,聖潔而不可褻玩,優雅而令人歎服。


    她寶藍色的眼睛如鑽石一般閃著光輝,透著憂鬱和憐愛,王茂如看著看著,不知不覺沉醉了,是沉醉在琴聲之中,還是沉醉在她浩瀚一般深邃的眼神之中,他不知道。


    “好聽嗎?”塔吉揚娜用並不流利的漢語問道。


    王茂如清醒了過來,很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的眼睛一直看著,被她回看過來,頓時尷尬地說:“你很美。”


    “很美?”塔吉揚娜錯愕了一下。


    “不,不,我的意思是,琴聲很好聽。”王茂如忙說道。


    塔吉揚娜掩口而笑道:“那我呢?”和王茂如接觸久了,她的中文說的漸漸流利起來,而且塔娜公主似乎非常有語言天賦,王茂如也從他那裏學了不少英文,現在兩人交流已經完全不用畢勝瓊在一旁翻譯了。當然,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交流,不單單體現在語言上,還體現在肢體交流上,此時就更不需要畢勝瓊在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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