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楊宇霆道,“雨帥,您不是真的被他逼走吧?再說,西北現在有多少軍閥,有直係的,有當地的,咱們去那無疑是送死啊。”


    張作霖撓了撓大光頭,問於漢衝道:“日本方麵聯係的怎麽樣了?”


    於漢衝道:“日本人答應調停,但是對於粗(出)兵一寺(事),沒有回複咱們。”


    “小鬼子他媽的靠不住。”湯玉麟罵道。


    張作相抽了口煙,敲了一下大煙袋,歎道:“打鐵還需自身硬,嘎哈玩意都得自個強才行。”


    “老八,你別老說風涼話,趕緊整點點子啊。”湯玉麟衝張作相喊道。


    “我都聽七哥的,七哥說咋整我就咋整。”張作相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張作霖的臉上。


    “拖!”張作霖隻說了一個字,便笑了起來,“我去長春,拖一拖。”


    “不行!”張作相、於漢衝。楊宇霆等人立即站起身,道:“大帥你不能去,那是狼窩虎穴,你絕不能去。”


    張作霖道:“為今之計,隻能拖到日本人下定決心支援我們,否則……我奉軍將不存矣。”他歎了口氣,遍觀手下,有些人義憤填膺,有些人不忍,有些人無可奈何,便隻能說道:“拖上一拖,隻能如此,或三五天,或六七天,日本人必定下令發兵,雲章(於漢衝字雲章),你就留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不要走,天天泡著,看著日本人發兵。”


    “嗯哪,事不宜詞(遲,遼陽話中發‘詞’音,多寫幾句東北話大家聽著樂嗬樂嗬),我現在就粗(出)發。”於漢衝起身便走乘坐最早的火車趕往大連日本關東軍司令部,連沈陽領事館都不去了,讓領事傳來傳去,黃花菜都涼了。


    張作相道:“七哥,咱們不能把兵布置在前麵,本來就不敵王茂如的聯軍,送在前線更是把肉送到狼嘴裏一樣,不如全部集中在沈陽城下,依托著日本,王茂如不敢打來。”


    “那不行!”湯玉麟一拍桌子道:“那不是告訴王小子咱們怕了他嗎?這仗還沒打,軍隊就先慫包了,以後仗得怎麽打?”


    “是啊,二虎說的有道理。”馬龍潭難得也發出聲音說道。


    張作相歎道:“王茂如兵力是咱們的三倍,硬碰下去消耗不起啊。”又對張作霖說道:“七哥,軍隊就是咱們的本錢,在前麵耗沒了,那什麽翻盤?日本人會因為咱們沒有軍隊幫咱們嗎?”


    張作相最後的一句話提醒了張作霖,他點點頭,道:“老八,你現在就回到前線,把所有軍隊調回來,我同時去長春單刀赴會。為今之計隻能有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王秀盛是書生出身,講求仁義道德,絕不會殺了我,你們做好一切準備。鄰葛,你去北京向總理和總統求助,要求中央派兩個師入關調停。”


    “是。”楊宇霆道。


    正在加緊安排,忽然聽到一聲叫喊,一個副官慌忙地跑了進來,推開門,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副官說道:“大帥,不好了,黑吉軍不宣而戰,我奉天第一混成旅被對方騎兵師連夜襲營擊潰,我二十七師和二十八師遭到炮火對方猛烈襲擊,二十七師二十八師均被黑吉軍第二師第九師拖於梨樹縣。第二混成旅被黑吉軍第四師第八師拖在北豐縣城,並且根據可靠報告對方的騎兵師如今正在向北豐縣逼近。”


    “什麽?”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張作霖急的跳了起來,他前腳召開會議讓各軍長官回來,後腳會議還不到兩個小時,半夜三更的王茂如就不宣而戰?頓時張景惠,張作相,吳俊升、孫烈臣、鄒芬、湯玉麟等前線指揮員慌了神。


    立下功勞的當然是羅浩的情報處,他早就派人監視好奉軍的一舉一動,並且向王茂如做了及時的匯報,所有高級軍官回到沈陽開會,敵軍群龍無首。


    情報機關第一次立下如此戰功,王茂如都有心給羅浩頒發一個大大的獎章了,這消息太準確及時了,原本心存一絲顧慮的他,立即下令,1917年11月18日晚上九點半,黑吉聯軍一統東北之戰,正式打響。


    率先出擊的是第一路軍第二師和第九師,第二師擁有一個整炮旅,即第十炮兵旅,雖然因為擴軍的原因第十炮兵旅被分走了一半的人,但是所有的重炮卻留在第十旅中。麵對對麵北洋第二十七師和第二十八師防守的戰線,他們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聲令下之後,炮聲響起,轟隆隆的炮火頓時將奉軍十公裏的防線打得七零八落。


    第十旅旅長王有年站在一門大炮旁邊,不顧寒冬臘月刺骨的寒風,光著膀子揮舞者指揮刀,喊道:“給我打,打,打!”唾沫橫飛,昔日武昌城中被革命軍押解著開炮的老炮手,此時意氣風發,那炮兵們就像脫了僵的野狗一般撒歡地開炮……


    空氣中頓時彌漫這一股硝煙的氣味,由於黑夜,也無法直接觀察到對方的傷亡情況,隻過了半個小時之後,上方來了命令,停止炮擊。


    炮兵們意猶未盡地收手,嘴裏罵著:“他媽的步兵那幫孫子,怕咱們炸著他們,一幫膽小鬼。”


    奉軍梨樹縣前營指揮部,二十七師師長孫烈臣回到沈陽城,五十三旅旅長鄒芬也走了,就留下一個五十四旅副旅長丁超和二十七師參謀於國翰。猛然聽到炮聲,於國翰大叫不好,立即找到丁超。兩人商議,丁超率領五十四旅,於國翰率領五十三旅,並且派人給二十八師師長張海鵬,讓他也加以防備,並且按照預定計劃,準備隨時撤回四平府。


    於國翰下達好命令之後,隨即乘車前往前線,此時炮擊停止,於國翰一下車,便問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驚回首,隻見一隊隊身披淺黃色粗布軍裝的奉軍士兵正驚魂失色地向後撤回來。


    “媽了個巴子的,哪個部分的?”於國翰罵道。


    士兵們抬頭,見到是個大官,忙道:“106團的,我們團長被炸死了,長官,我們咋整?”


    “怎麽死的?”於國翰瞪大眼睛問。


    那老兵忙說:“棚子正好被兩個炮彈同時集中,連忙的團長和參謀都悶死了。”


    於國翰扔掉帽子,喊道:“我是二十七師參謀長於國翰,全體都有,聽我的命令,回到戰壕隻中,準備迎敵。所有營以上軍官到我這裏,所有營以下軍官就地組織,收攏士兵。”


    “是。”老兵帶著新兵們隻好返回戰壕,於國翰的到來讓奉軍二十七師人心暫定。


    此時寬兩百多米的東遼河成了奉軍和黑吉軍對峙的主戰場,南岸是穿著黃色軍裝帶著頭皮帽子手持漢陽造、日式金構造、俄式水連珠的奉軍。奉軍沿著東遼河彎彎曲曲約十公裏的河岸構建起了陣地。不過東遼河11月份的時候已經結了冰,一個炮彈砸下去,隻能炸出一道個坑來,卻見不到水底。


    北岸是黑吉聯軍第二師下轄陸軍第二旅,陸軍第五旅摩拳擦掌,他們甚至連戰壕都沒有構建,因為他們是出於攻擊一方。黑吉軍的士兵們將刺刀按好圍坐在篝火旁,相互傳遞這酒葫蘆,等待長官的攻擊命令下達。黑吉聯軍平時是不允許飲酒的,但是戰時和歡慶時例外,早有後勤人員拿著酒葫蘆一個班一個班地分發,一個班一壺。在這冬日的晚上,喝一口五十多度的燒刀子烈酒,可真是一種享受啊。


    “都準備好了嗎?”營長走過士兵們關切地問道。


    “都準備好了!”士兵們回答。


    “訣別書寫好了沒?”


    “寫好了!”


    “戰場上注意一點兒,留點神,記著,瞄著黃衣裳的打,黑衣裳的是自己弟兄。”


    “哈哈哈,知道了營座。”


    “好,再檢查一遍手榴彈,槍栓,護心板帶上沒?”


    “營座,那玩意太沉了,跑幾步就累死了。”士兵抱怨道,這護心板是王茂如的煉鋼廠生產的第一批鋼鐵,由於技術落後,這投產三年的鋼鐵廠也沒生產出什麽好鋼鐵來,倒是王茂如忽發奇想,讓鋼鐵廠生產前胸鎧護住心口和肺部,被叫做護心板。經過研究證明,這東西對於正麵射來的子彈可以百分百的抵擋住。不過這護心板也有缺點,那就是太重了,整個護心板十五斤沉,一把槍就十斤多了,冬天還穿得厚,全身加一起,從子彈到手榴彈到步槍再到護心板,有四十來斤,很多戰士為了方便把護心板扔在一邊,實在是跑幾步被這些東西壓得夠嗆。


    “完犢子玩意,我都戴著,你們憑啥不戴?”營長怒道,“給老子挺好了,老子的兵一個個精貴得很,誰都不能死,知道嗎?都他媽戴好了,今天晚上沒指望你們能直接一下子把對麵奉軍二十七師指揮部給端了,咱們占領他們陣地就行,都他娘的給我戴上!”


    “羅營長,俺們命不值錢,沒事兒。”一個小兵笑嘻嘻地說道。


    羅營長一腳把他踹到一邊,說道:“想死離我遠點兒,別他媽到我的營裏,知道吧?”


    “是。”見營長執著,大家隻好戴上了沉重的護心板,放在軍大衣下麵。


    等待進攻命令之中,士兵們閑得無聊,天氣又寒冷,圍坐在火堆旁也是凍腳得很,於是問道:“羅營長,以前你給秀帥當過近衛兵,你說說大帥的故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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