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上,小心凍著。」他扯開錦被將桑榆包了個嚴實,在她露出的小臉上親了親,見她眉宇間還夾雜著一絲憂慮,瑟然開口,「等會兒我給你一卷空白聖旨,若哪一天我負了你和孩子,你盡可以在上麵填寫聖諭,然後帶著它去千佛山投靠太後,我絕不阻攔。」


    孟桑榆臉色微變,抬頭看向他錯愕開口,「你就那麽放心?不怕我拿到聖旨後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這種話從天性多疑的古邵澤嘴裏吐出,當真叫人難以置信。


    「我信你。」周武帝刮了刮她的鼻頭,微笑道。僅憑一張聖旨就能顛覆大周,這皇位他趁早不用坐了。敢如此行事,一是對桑榆的信任,二也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孟桑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他所言非虛,悶聲道,「謝謝你。」這份心意太沉重了,但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無法拒絕。


    「謝什麽?你不會有用到的那一天。」周武帝箍緊她瘦弱的肩膀,篤定開口。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氣氛溫柔繾眷。男人將手探入錦被撫摸女人平坦的小腹,這才感受到了為人父的喜悅,垂頭在女人柔嫩的唇瓣上啃咬一口,低笑道,「我們要有孩子了,真好!」收住笑,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來,又俯身在女人唇上啄吻,如此反複,沒完沒了。


    孟桑榆默默承受著他雨點般的親吻,見他眉目舒朗,唇角上揚,歡喜的像個孩子一樣,也禁不住微笑。男人的感情純粹而直白,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正如他所說,這個孩子的到來凝聚了他全部的期待。


    心裏有些觸動,孟桑榆從被窩中探出雙手,摟住男人的脖頸,主動含住他的下唇允吸。男人眼底劃過一抹驚喜,迫不及待的迎合她的熱情,室內溫度節節攀升。


    「娘娘,該喝藥了。」馮嬤嬤放心不下,見醫女送了藥來,忙借口入殿查看。


    兩人依依不舍的分開,濡濕的雙唇扯出一根曖昧的銀線。周武帝啞然失笑,將掛在桑榆嘴角的銀線細細舔去,這才看向表情困窘的馮嬤嬤,溫聲道,「端上來吧。」


    接過藥碗,在手裏試了試溫度,他喂到桑榆嘴邊,不厭其煩的囑咐,「太醫說你胎像有些不穩,但隻要喝幾天藥就無礙。宮務繁重,你暫且交給別人。有哪裏不舒服立刻派人來通知我,不管何時何地,知道嗎?」


    孟桑榆小口小口喝藥,俏臉皺成一團,連連點頭,樣子既乖巧又可愛。周武帝心中愛得不行,用帕子給她擦幹嘴角,又喂了一顆蜜餞,在她苦中帶甜的唇瓣上輕輕啃咬一口,又意猶未盡的舔了舔。


    馮嬤嬤垂頭接過藥碗,不敢亂看,風一樣卷出寢殿,和匆匆進來的常喜差點撞到一起。


    「什麽事?」周武帝扶著桑榆躺下,正準備解開外袍陪她小睡片刻,看見麵色凝重的常喜,手裏的動作頓住了。


    「回皇上,八百裏加急,湘北王起兵謀反了。」常喜語速極快的稟報道。


    「派人急召內閣大臣進宮議事。」周武帝扣好衣襟的盤扣,見桑榆支起上半身,麵露憂慮,忙上前將她按回被窩,親親她額頭道,「不用擔心,孟家軍剛踏平耶律皇廷,正是士氣最盛的時候,其凜然戰意銳不可當。湘北王自以為是乘人之虛,實則卻是以卵擊石,此一役勝敗早有定數。」


    「父親又要出征了?」孟桑榆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自覺拽緊他衣袖。


    「嗯。放心,我會派人保護他。」未免桑榆憂思過重,周武帝柔聲安撫道。


    知道事情緊急,孟桑榆點頭,放開他衣袖。等人走遠,馮嬤嬤立刻掀開珠簾,表情很是激動,「娘娘,您猜奴婢打聽到了什麽?」跟在她身後的銀翠和碧水滿臉緋紅。


    「湘北王謀反了?」孟桑榆半坐起身,挑眉問道。


    「啊?」聽聞這個消息,馮嬤嬤愣了愣,又很快將之拋諸腦後,燦笑道,「不是這個。聽說皇上方才遣散了所有秀女,今次大選作廢了。這可都是因為娘娘啊!皇上對娘娘真是情比金堅!」


    馮嬤嬤語氣極為自豪,銀翠和碧水忙不迭附和。


    情比金堅?孟桑榆搖頭,心裏卻再不能對男人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不管以前如何,男人現在對她當真是無微不至,小心周到,挑不出一絲半點的錯處來。但這感情來得太過莫名其妙,到底叫她無法完全放心。


    就在這時,禦書房一名管事太監捧著一個托盤在殿外求見。馮嬤嬤出去,接了托盤,看見其上放置的一封書信和一卷聖旨,表情十分疑惑。


    孟桑榆取過書信拆開,見是自己寫給太後那封,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男人現在是不會放她走的。又攤開聖旨,看見左下角早已蓋好的禦印,放心的笑了。既然有了退路,為了孩子,她就勇敢嚐試一回吧。有幸福的機會,為何要眼睜睜的錯過?


    「呀,這聖旨既蓋好了印,卻怎麽是空白的?」馮嬤嬤瞟了一眼,驚叫起來。若這東西落入有心人手裏,不知要翻出多大的風浪!


    「好生收起來,若哪一天皇上有負於我,這就是我和孩子的退路。」孟桑榆將聖旨卷起,語氣平淡。


    「娘娘,這可是個燙手山芋啊!」碧水憂慮開口。


    「他既敢給,我就敢拿。沒事,收起來吧。」孟桑榆不以為意的擺手。她也知道這東西不好拿,但有了它,心裏到底踏實很多,便暫且收著吧。


    馮嬤嬤三人不敢怠慢,忙取來匣子將聖旨裝好,心中暗暗咋舌:連退路都交到主子手裏,皇上當真是用心良苦了!這份心意,莫說帝王,就是平民夫妻亦不多見啊!


    馮嬤嬤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似想到什麽,又立即收了笑,憤然開口,「娘娘,您昏倒以後皇上做主撂了二小姐牌子。賢妃轉臉就安了個‘德言容功微有瑕疵’的汙名到二小姐頭上。好在皇上將所有秀女都遣散,才沒顯出二小姐的事兒來,否則不知有多少人要看孟家笑話。」


    再怎麽不和,孟家人也不能叫外人欺辱了去。孟桑榆問明情況後臉色極為陰沉。她看得出,賢妃的心理狀態很有問題,那就是一隻瘋狗,隨時想著咬人一口,將自己的不幸轉嫁到別人身上。


    瘋狗就要狠狠的打,打到它害怕,打到它看見你就轉身逃竄為止。


    孟桑榆冷笑,耷拉著繡鞋走到梳妝台前,從鏡匣中抽出一根繡帕,在胭脂盒裏擦了擦,血紅的汙跡被純白的底色襯托的觸目驚心,叫人看了頓生不祥之感。


    「用匣子裝了送到絳紫宮去,賢妃看了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她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躺回被窩補眠。


    銀翠接過繡帕往絳紫宮去了。


    絳紫宮裏一陣乒呤乓啷的脆響,碎裂的瓷片到處飛濺,一眾宮人跪在牆角,死死埋著頭,不敢朝殿中瘋狂打砸的女人投去一眼。女人眸色血紅,鬢發散亂,口裏不停咒罵,惡毒至極的言辭令人不寒而栗,本來十分嬌俏的臉蛋此刻猙獰似鬼。


    「娘娘,碧霄宮銀翠殿外求見。」因求見的是皇貴妃的大宮女,守門的太監不敢怠慢,硬著頭皮前來通報。


    「不見!叫她滾!」賢妃血紅的眼珠幾欲脫出眼眶。沈慧茹死了,她最恨的人就是孟桑榆。憑什麽她可以躲過一劫?憑什麽她可以獨霸皇上?而今她不但懷孕了,皇上還為她遣散秀女?!她好恨!恨不能將她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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