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翠屈膝應諾,很快就端了一碗熬的十分粘稠的雞肉粥上來。孟桑榆先在阿寶脖子下麵墊了塊棉布,然後舀了一勺粥耐心吹涼,小心翼翼的送到阿寶嘴邊。


    周武帝配合的張嘴,將粥舔光。熱乎乎的粥水立即溫暖了他的腸胃,也溫暖了他的心。他發現,隻有呆在這個女人身邊,他才是最安心最放鬆的,那些夢魘般的經曆在女人的溫柔撫慰甚至是嗬斥中很快就淡去了。


    「吃東西倒是蠻乖的。」抽出阿寶脖子下幹幹淨淨的墊布,孟桑榆幫他掖了掖被角,感歎道。


    「娘娘放心吧,受了這麽大的教訓,阿寶一定會學乖的。隻可惜了他這一身皮毛,如今光禿禿的,看著比以前更醜了!」馮嬤嬤語帶嫌棄。


    「母不嫌兒醜,穿上衣服就看不出來了。再者,兩個月後還能長出新毛,肯定比以前漂亮。」孟桑榆心情回轉,點點阿寶的小鼻頭安慰道。


    朕是你夫君,不是你兒子!你想要養兒子,日後可以幫朕多生幾個!周武帝滿頭黑線,用包成粽子樣的前爪刨了刨女人的手指。


    馮嬤嬤、碧水、銀翠被自家主子的戲言逗得笑起來。主子總是這樣,再苦再難的事,她也能以平常心待之,從不因此而糾結痛苦。


    「對了,這次阿寶受傷的賬,我一定要討回來。還沒完全失寵就讓人欺到頭上,以後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孟桑榆皺眉,對碧水揮手道,「去,把以前我對皇後說得話重複一遍給李貴妃聽,讓她知道究竟誰才是她真正的敵人。沈慧茹想拖我下水,我偏不如她願。李貴妃師承李相,論心機,這後宮裏的女人少有鬥得過她的,跟皇後那種心性耿直的人完全不在一個段位!沈慧茹想從李貴妃手裏搶奪後位,小心跌得粉身碎骨!」


    碧水欣然應諾,撿了些禮物往鳳鸞宮去了。


    孟桑榆看向銀翠,吩咐道,「去,想辦法將四公主今日勸誡二皇子的話傳到皇上耳朵裏。皇上並不屬意二皇子,得了這麽個由頭必會借題發揮。我雖然從不對孩子出手,但這般惡毒的小兔崽子,還是得好生教育教育!」


    娘娘果然是氣得狠了,連皇子都罵上了!銀翠搖搖頭,下去辦事去了。


    周武帝深深看孟桑榆一眼,第一次嚐到了被人保護的滋味。至於那句小兔崽子,他表示自己完全沒聽見。


    「娘娘,阿寶是被四公主扔到咱們宮門口的……」馮嬤嬤忍不住提醒。


    周武帝以為馮嬤嬤想要挑撥離間,立馬抬頭瞪向她,眼含煞氣。


    「我知道,等會兒嬤嬤把皇上上次賞我的兩匹蜀錦給四公主送去,那顏色夠豔,小女孩穿了正好。對了,還有前一陣我繡的一盒手絹,四公主一定會喜歡。」孟桑榆眼裏帶上了幾分憐惜,歎氣道,「這孩子,年歲畢竟還小,又沒有母親教導,做事有欠考慮。她救了阿寶又扔到我宮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故意挑釁於我,說不定就記恨上了。也怪不了她,在她心裏,我可是她的殺母仇人……」


    揉了揉額角,孟桑榆不知該如何解開自己與四公主的誤會。馮嬤嬤勸慰幾句後便去了庫房找東西。


    本來還擔心妻子與女兒起了齷齪的周武帝這下放心了,眯眼笑了笑,陷入了昏睡。回到孟桑榆身邊,他渾身都舒坦了,傷口都不覺得疼了。


    鳳鸞宮裏,送走了碧水,李貴妃的大宮女靜喜低聲問道,「娘娘,您相信她的話麽?」


    李貴妃意味不明的擺手,斂眉思量半晌後長歎道,「不可不信,也不能盡信!」


    她本就對良妃的忽然受寵感到奇怪,又結合以前的種種跡象和德妃如今的尷尬處境,一下就信了個六七分。如此,她對良妃和沈家就更不能手軟!憑著良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若她懷了子嗣,這後宮哪裏還有自己和孩子們的立足之地?


    那邊廂,還沒等銀翠將消息透到皇上耳朵裏,沈慧茹就迫不及待的推了一把,銀翠嗅到風頭,果斷放棄了行動。皇上當即考校二皇子功課,二皇子俱都答不上來,皇上勃然大怒,斥他頑劣不堪,心性殘暴,難以擔當大任。


    在立後立儲的緊要關頭如此訓斥二皇子,皇上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大家,他對二皇子並不滿意。朝臣們既要巴結李相,可也要看皇上臉色。皇上雖然年輕,但治國的手段卻不凡,一登基就端了許多老牌世家,重新打亂先帝的布局,讓不同派別的官員互相製衡,大大集中了皇權。隨後又放棄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重新啟用孟家,增強軍力,廢除和親製度,全力抗擊蠻夷。


    這樣的帝王,再過幾年該成長到何種地步?朝臣們如何能不怕?是以,消息從宮中傳來,很多禦史都消停了。


    李貴妃查清這背後是沈慧茹在搞鬼,被氣得渾身發抖,從此對她深惡痛絕,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立後立儲的事因皇上震怒而不了了之,後宮和朝堂著實清靜了一段日子。又過了半月便到了先皇的祭日,品級在四品以上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都要穿著素服去皇陵祭奠。皇太後照例沒有回來,隻送了親手做得一套寒衣叫皇帝燒給先皇。


    祭典上,大皇子表現平平一如往常,二皇子卻出人意料的十分打眼。經過皇上的訓斥,他明顯成熟穩重許多,行止間有禮有節,進退得宜,更作了一篇情真意切,辭藻華美的祭文,直將很多老臣感動的潸然淚下。


    祭典過後,許多大臣對二皇子的孝心與文采讚譽有加,皇帝也礙於場麵誇獎了幾句,先前二皇子被叱頑劣、難堪大任的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在這宮裏,就算是十歲出頭的小孩子也不簡單啊!那麽大的場麵都能hold住,不愧是皇家出品。(二皇子虛歲十二,實際也才十歲)看來,李貴妃很快又要出招了。」孟桑榆回味著二皇子祭典之上的表現,感歎道。


    「娘娘怎麽就知道李貴妃要出招了?」碧水早已習慣自家主子時而蹦出來的怪話,隻撿聽得懂的問。


    「知道了皇上與良妃那點子破事,她不抓緊時間為自己籌謀更待何時?難道還等良妃懷孕生子不成?」孟桑榆邊說邊伸出雙臂,朝抱著阿寶進殿的銀翠走去,「讓我看看阿寶,今天有沒有好點?」


    什麽叫破事?桑榆這張小嘴真讓人又愛又恨。周武帝哼哼唧唧著,用水汪汪的狗眼可憐巴巴的看著女人,一副求愛撫求抱抱的樣子。不過離開孟桑榆兩三個時辰,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心七上八下的總落不到實處。


    阿寶今日穿的是兔子裝,一張狗臉被毛茸茸的兔子皮包裹著,上麵兩個長長的兔子耳朵,眼皮上留了道疤,跟越獄兔像了個十成十,直把孟桑榆萌的暈暈乎乎。她使勁兒搓了搓手,待冰涼的手暖和了才小心翼翼的接過阿寶。


    「今兒好多了,細小的傷口都已經結痂,大的傷口還得養個六七天。娘娘走時喂他喝了碗粥,之後就一直未曾進食,藥也不肯喝,怕是在思念娘娘呢。遠遠聽見娘娘回宮的儀仗聲就開始掙紮,想要出來迎您。」銀翠好笑的碰了碰阿寶被包成粽子樣的爪子。


    周武帝隻管埋在孟桑榆懷裏靜靜感受她的馨香和體溫。變成狗的日子越久,他的主人依賴症就越嚴重,隻覺得哪兒都沒有孟桑榆的懷抱安全。


    「那趕緊把藥端上來,先喂他喝了藥再吃東西。」孟桑榆捏捏阿寶的鼻頭,從馮嬤嬤手裏接過一個小圍兜係在阿寶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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