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厭揉了下額角:「什麽時辰了?」


    解苗說:「剛到寅時。」


    平時司馬厭是寅時二刻左右起床,若碰上大朝的話,寅時就得起床,今日沒有大朝,他可以再睡會兒,但此時她已經沒有了睡意。


    他披上衣服,坐在床邊,腦中還在回想夢中的情景。


    他想起了顧崢臨死前動了下嘴皮子,無聲地吐出三個字,當時他沒看明白,此時認真回想起來,他終於明白了顧崢當時說的事——


    別回頭。


    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也絕不能回頭。


    司馬厭輕輕摩挲待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這枚玉扳指是父皇留給他的遺物,聽說它的第一任主人是南楚的太祖皇帝,它和玉璽一樣,都是皇位傳遞的信物。


    據說父皇在臨終前,想把這枚玉扳指戴到四皇子的手上。


    但最後,這枚玉扳指被戴到了三皇子司馬厭的手上。


    是顧崢親手將這枚玉扳指戴到他手上的。


    他垂眸看向手指上的玉扳指,耳邊響起顧崢當時對他說的話——


    「你知道成為天子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你從此以後就是孤家寡人。」


    「你的身邊,將再無可以相信的人,無論是你的臣民、還是你的母親手足、甚至是你的兒女……他們將來都有可能成為你的敵人。」


    「無數人想要將你從皇位上拉下去,而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須要坐穩這個位置。」


    「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你能相信的,隻有你自己。」


    年幼的天子聽完這話後,很是惶恐,他忐忑地問道:「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嗎?」


    顧崢笑了下:「你最應該提防的,就是像我這種人。」


    司馬厭閉上眼睛。


    什麽叫做像你這種人?你是哪種人?


    直到玉扳指被摩挲得開始發熱了,司馬厭這才鬆開玉扳指。


    這枚玉扳指跟隨他十多年了,他每天都戴著它,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他都會下意識地來回摩挲它,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個習慣性動作。


    司馬厭緩緩站起身。


    解苗立即明白他這是要起床了,趕緊讓人打開熱水,侍奉天子洗漱更衣。


    司馬厭先是去了碧泉宮,向顏太後請安,順便配她老人家吃了頓早膳。


    然後他便去了禦書房,開始批閱奏摺。


    等內閣大臣們來的時候,司馬厭的手邊已經放著一小摞奏摺,那些都是他已經批閱好了的。


    五位閣老麵麵相覷,心裏都挺意外的。


    他們在司馬厭手底下了混了好幾年,對這位年輕天子的脾性還算了解,


    跟前麵幾位皇帝相比,司馬厭還算勤勉,隻要是他分內應該做的事情,他都會認真去完成,就比如說朝會,他從不會遲到,可他也不會早到。


    今兒他不僅早到了,還提前批閱完了一摞奏摺。


    閣老們互相交換眼神。


    天子這是被刺激到了,打算發憤圖強了?


    至於被什麽事情刺激到了,那肯定是跟徐一知有關。


    昨天徐家被龍衛軍給搜了個底朝天,據說是搜出了一大堆罪證,那些罪證足以將整個徐家都滿門抄斬。


    徐一知不隻是當朝首輔,更是天子帝師,他是天子最親近的人,天子貿然得知他的真麵目,心裏肯定不好受,被刺激到實屬正常。


    司馬厭並未察覺到大臣們之間的眼神交流,他批閱完手裏的奏摺,放下硃筆,開口便道。


    「徐一知的事情,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


    五位閣老齊齊點頭。


    他們的心情都很複雜。


    同在朝中當官,又都是內閣大臣,彼此經常打交道,難免會有衝突。


    尤其徐一知還是首輔大臣,比其他五人的地位更高一層,出現矛盾的時候,他們不得不做出退讓,次數多了,心裏擠壓了許多不滿。


    若有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徐一知拉下馬。


    按理說現在就是個好機會,隻要徐一知被定罪,首輔大臣的位置就空了出來,他們五人都有資格爭上一爭。


    他們應該是期盼徐一知倒黴的,可要是天子真要把徐一知趕盡殺絕的話,他們心裏又會不舒服。


    究其原因,大概是唇亡齒寒吧。


    司馬厭接著道:「徐一知年老糊塗,做了許多錯事,本該賜他一死,但念在他與朕的師生情分,朕不想趕盡殺絕,便饒他一命吧。「


    閣老們聽到這話,全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看來天子還是念舊情的。


    念舊情好啊!


    「陛下仁善,實乃蒼生之福!」


    司馬厭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平靜說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我打算讓徐一知去守皇陵,好好地陪一陪先帝,替我盡盡孝道,你們覺得如何?」


    閣老們人老成精,見風使舵的本事早就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他們齊刷刷地點頭:「陛下這個主意非常好,忠孝兩全!」


    司馬厭:「既然如此,那邊擬旨吧,魏塵……」


    說到這裏他才想起來,魏塵還在養傷,短時間內無法回來上班,於是他隻能另外點了個人過來幫忙草擬聖旨。


    就在這時,一個小黃門低頭走進來,稟道:「陛下,江州節度使江叔安求見。」


    司馬厭:「讓他進來。」


    穿著武將官服的江叔安大步走進禦書房。


    他單膝跪地:「微臣拜見陛下!」


    司馬厭讓他起來,問道:「大清早的就進宮來見我,可是徐迦那邊有了什麽突破嗎?」


    「陛下英明,徐迦招供了。」


    麵對「惡鬼」的連番恐嚇,徐迦被嚇得屁滾尿***神幾乎崩潰。


    他原本還指望父親能來救自己,遂咬緊牙關不肯鬆口。


    直到,那八十多個文官被關入大理寺監牢,徐迦親眼看到他們承認自己跟徐一知之間有勾結的時候,徐迦才被迫認清現實——父親如今自身難保,不會再來救他了。


    這讓他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失守。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氣把什麽都招了。


    江叔安將徐迦的口供呈上去。


    徐迦承認是自己花錢僱傭刺客刺殺太子,為的是嫁禍給魏塵。


    司馬厭麵無表情地看完了整份口供。


    「徐迦謀殺太子,形同謀逆,罪無可赦,判處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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