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嘆息:「我剛才看到江伯寧跪在地上磕頭懇求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都是做人父母的,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就算孩子再怎麽不爭氣,也是自己的心頭肉,怎麽都不能不管的。」


    等到咕嚕吃飽了,江微微將她放到一邊,然後抱起咕嘰。


    她一邊餵奶一邊說道:「娘,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江燕燕在撲向我的時候,我的反應慢了那麽一下,那麽現在我很可能就已經躺在了棺材裏。到那時候,咕嚕和咕嘰會失去母親,他們的人生或許會因此滑向深淵。」


    柳芸愣住了。


    江微微平靜問道:「您覺得江燕燕肚裏的孩子可憐,那我的咕嚕和咕嘰就不可憐嗎?」


    柳芸無言以對。


    咕嚕並不知道她們在說自己,她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發出咯咯的笑聲,顯得很是興奮。


    她總是這樣,像個開心果似的,特別愛笑,永遠都精力充沛。


    江微微說:「佛家說,一啄一飲皆有定數,江燕燕之所以會淪落帶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就得承擔責任,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她都得受著。」


    柳芸喃喃道:「就算她是自作自受,可她肚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若換成是以前,江微微聽到這話隻會一笑置之。


    可現在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在麵對其他孩子的時候,會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孩子。


    她說:「回頭我會跟鍾縣令商量一下,讓江燕燕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把她發賣出去,至於她生下的孩子,可以交給江伯寧夫婦撫養,這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柳芸釋然一笑:「這就夠了。」


    當江微微將這個決定告訴江叔安的時候,江叔安一臉的不贊同。


    「像江燕燕那種性格,她就算把孩子生下來了也不會好好照顧,與其讓那孩子生下來受苦,不如現在就用一碗藥把孩子給流了,也省得以後再鬧出別的麻煩。」


    江微微蹙眉道:「到底是一條生命。」


    江叔安嗤笑:「什麽生命不生命的?都還沒生下來,不過就是一塊肉而已。」


    他看著自家閨女不說話的樣子,無奈嘆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江微微神色古怪。


    全天下估計也就隻有她爹會覺得她善良吧。


    其他人可都說她是尖酸刻薄刁鑽狠毒沒人性呢!


    當天下午,北川去了一趟縣衙,將江微微的決定告訴鍾殊然,鍾殊然對此沒什麽想法,左右不過是延遲幾個月再發賣而已,就當是賣江微微一個麵子了。


    鍾殊然派遣衙役前往官牙,把江燕燕帶回縣衙。


    誰知這一去一回,卻帶回個出人意料的消息。


    北川帶著這個消息回到健康堂。


    「江燕燕流產了。」


    江微微問道:「怎麽會流產的?」


    北川將衙役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江燕燕被帶到官牙後,情緒很不穩定,時而大哭時而罵人,跟她同屋住的人都受不了她,集體疏遠她。就在昨天夜裏,她忽然又開始發瘋,說有人偷走了她的銀票,她非說是同屋的那幾個人偷走的。人家不肯承認,雙方從口角爭執升級到了動手動腳,推搡之間,江燕燕不慎撞到桌角,當場就見了紅。牙婆聞訊趕來,請了大夫給江燕燕救治,江燕燕的命是保住了,可她肚裏的孩子沒了。」


    柳芸聽到這裏,心生不忍,念了句阿彌陀佛。


    阿桃追問道:「江燕燕後來怎麽樣了?」


    北川道:「聽衙役說,江燕燕在知道孩子沒有了之後,大哭了一場,哭完便恢復正常了。」


    阿桃不敢置信:「就這麽簡單?她難道沒有去找那幾個推倒她的人拚命嗎?」


    北川搖頭:「沒有。」


    江微微若有所思:「大概對她來說,肚裏那個孩子沒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聽到這話,大家都不說話了。


    既然孩子已經沒了,牙婆也就不用有所顧忌了,三天後她便把江燕燕發賣到了外地一戶人家。


    江燕燕的事情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伴隨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年底。


    家家戶戶都忙著準備年貨。


    雲山村的村民們因為搓麻繩做刷子賺了不少外快,今年的年貨也比往年準備得更加豐富些,大家出門時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與此同時,遠在遙遠的汴京,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首輔徐一知病倒了。


    是真的病了,而非裝病。


    起因是江州刺史平世恩被押解入京,罪名是勾連權貴,濫用職權,試圖對九曲縣主屈打成招。


    被一起送入汴京的,還有一紙公文。


    公文中詳細說明了九曲縣主江微微被刺殺、被栽贓、被迫害的全過程,其中還包括了徐紹晴伏法被誅的始末。


    得知親妹妹被殺了,徐一知承受不住打擊,當場就暈了過去。


    他就此一病不起。


    徐家人特意進宮請了太醫給徐一知診治,湯藥吃了不少,可徐一知的病情仍舊不見好轉。


    徐一知躺在床上,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


    他神情恍惚地呢喃道:「紹晴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還跟我說了好多話,怎麽一轉眼,她人就沒了呢?」


    長子徐迦紅著眼眶說道:「姑姑是被人給害死的,咱們一定要為姑姑報仇!」


    報仇兩個字刺激到了徐一知的神經,他臉上的哀傷之色稍稍淡去了些。


    「報仇是一定要報仇的,可九曲縣距離我們這裏太遠了,咱們不好對他們動手。」


    徐迦提醒道:「我記得江微微有個弟弟在汴京,名叫魏塵,在翰林院當差,同時還是太子伴讀,咱們不如從他那裏入手?」


    徐一知將魏塵這個名字在心裏咀嚼了兩遍,很快想起來:「魏塵不就是之前差點成為狀元的那個少年郎嗎?」


    徐家恨恨地說道:「正是他!之前就是因為他,才壞了咱們的好事,現在正好可以新仇舊恨一起算!」


    徐一知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先查一查魏塵這個人的底細,看看他有什麽弱點能夠被利用。」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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