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大夫先是一愣,隨即擺手:「暫時不用管他們,咱們這裏的規矩是按照軍銜級別來救人,外頭那些都是普通兵卒,他們沒有軍銜,咱們得先救營帳裏頭的人,這些都是有軍銜在身的。」


    他的解釋恰好應證了江微微的猜測,這讓她心裏越發不舒服。


    她蹙眉說道:「我不是你們軍營裏的人,不需要遵照你們的規矩。」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營帳。


    湯大夫沒想到這小娘子看著細皮嫩肉的,脾氣居然這麽倔,趕忙追出去。


    「江大夫,你聽我一句勸,軍營有軍營的規矩,你要是亂來的話,會被責罰的!」


    江微微不理會湯大夫的勸阻,她將阿桃和秀兒、施金水、周揚等人叫到跟前,開始給他們安排任務。


    「小施大夫,你給這兩個人處理傷口,阿桃你負責幫忙打下手,北川,你和趙武帶著幾個人把這裏的衛生搞一下,周揚和薑津一組……」


    她每點到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立即動作起來。


    湯大夫找不到插嘴的機會,急得團團轉。


    直到江微微把所有人都支使出去幹活了,湯大夫這才有機會開口:「江大夫,你這樣是不行的,常節度使和傅監軍知道了的話,肯定會責罰你的!」


    江微微一邊戴手套和口罩,一邊說道:「我就是傅監軍帶來的人呢,他讓我隨意發揮,您不用管我,您忙您的去吧。」


    湯大夫還想再勸,正好見到詹春生從營帳裏麵走出來,趕緊拉住詹春生。


    「詹大夫,你快勸勸江大夫吧,她放著營帳裏的傷患不管,非要給外頭這些普通兵卒看病,她這不是壞了規矩嘛!」


    詹春生聞言卻是一笑:「無妨,由她去吧。」


    湯大夫沒想到向來嚴厲刻板的詹春生居然會幫著江微微說話,很是意外:「詹大夫,您就不怕事後上頭怪罪嗎?」


    「我們能來這裏幫忙救人,就已經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們連死都不怕了,害怕什麽怪罪不怪罪的?「


    湯大夫無言以對。


    詹春生走到江微微的麵前,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江微微說:「剛到不久。」


    詹春生又指了指周揚那些人,問道:「那些是?」


    「他們是神醫堂的學生,自願跟我來涼山關幫忙救人的。」


    詹春生聞言,難道露出個笑容:「真是一群好孩子,看來你的心血沒有白費。」


    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江微微說起正事:「傷兵營的衛生環境太差了,必須要從裏到外仔細清理一遍,不然就算咱們把人治好了,回頭也會因為衛生問題,導致傷口二次感染。」


    詹春生點點頭:「這個問題我早就注意到了,我有向世子爺提過這事兒,但最近大家都太忙了,根本分不出精力來辦這件事情。」


    江微微也知道現在情況緊急,外頭正在打戰,誰還有心思來管傷兵營的衛生?!


    但這個問題關係傷員的後續恢復,必須得盡快解決。


    就眼下這種衛生條件,就算他們救了人,回頭也不一定活得下來。


    江微微問:「您知道哪兒有布料嗎?我讓馮虎和北川他們臨時搭兩個帳篷出來應急。」


    詹春生道:「這事兒得找世子爺,軍營中的糧草物資都由他監管。」


    「那我……」


    詹春生擺了下手:「我懂你的意思,你等等,我這就讓人去找世子爺要個令牌。」


    他朝守門的兵卒招了下手。


    「小張,過來一下。」


    名叫小張的兵卒快步跑過來,恭敬地問道:「詹大夫,您有什麽吩咐?」


    詹春生將他的要求說了一遍。


    小張立即說道:「傅監軍早就已經吩咐過咱們了,無論您有任何要求,我們都要盡力滿足,您想要搭帳篷是吧?要搭幾個?搭多大的?」


    詹春生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說:「先搭三個帳篷吧,帳篷盡量搭大些。」


    小張拍著胸脯保證立馬就給她辦好。


    江微微補上一句:「最好再叫些人過來幫忙打掃衛生和搬運傷員。」


    「十個人夠不夠?」


    「先這麽多吧,不夠再加。」


    小張點頭應下,轉身跑出傷兵營。


    營帳裏麵有人來喊詹春生,催他快些回去給人治傷。


    詹春生跟江微微說了句「稍後再聊」,就急匆匆地回營帳去了。


    湯大夫不知何時也已經走了。


    救人如救火,時間寶貴,現在誰也沒時間在這裏閑聊。


    很快小張就帶著十來個兵卒回來了,他們還搬來了搭建帳篷需要用到的材料。


    江微微指著旁邊的一塊空地說道:「你們先把這裏打掃幹淨,再搭帳篷。」


    她又把北川和馮虎都叫過來,讓他們幫著小張等人一起幹活。


    一夥人立刻就麻利地幹了起來。


    江微微不想站在旁邊幹等著,恰好旁邊就是那個肚子破了個窟窿的傷員,看他的樣子已經是奄奄一息,必須得盡快實施搶救。


    那人已經疼得渾身抽搐,鮮血從指縫裏麵往外流淌,身下已經匯聚去一灘血泊,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死死捂住肚子,努力不讓腸子流出來。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他不想死!


    家裏還有媳婦和孩子在等著他,他必須得活著回去!


    他察覺到有人在自己麵前蹲下來,他聽到對方在問。


    「你叫什麽名字?」


    他強撐精神,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餘固。」


    餘固感覺有人遞了個什麽東西到自己嘴邊,他聞到了獨屬於中藥的苦澀氣息。


    他不由得精神一振,是藥!


    有藥吃的話,就意味著他還有的救!


    他趕緊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將藥汁全部吞進肚子裏,一滴都沒落下。


    江微微見到傷員如此配合,心裏鬆了口氣。


    她剛才讓餘固喝下的是麻沸散。


    很快麻沸散就開始發揮藥效,餘固的意識逐漸渙散,但他還是竭盡全力,抬起一隻手,抓住麵前人的衣袖,虛弱地問道。


    「你是,大夫嗎?」


    他聽到對方用非常溫和的聲音回答。


    「嗯,我是大夫,我來救你了。」


    餘固聽到這個答覆,心下一鬆,整個人就這麽徹底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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