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微一行人到達鎮上,這會兒天才剛剛亮起來,但街上卻已經有了行人。


    藥局的大門也才剛剛打開。


    江微微特意在藥局門口停下,她將昨日欠下的三百七十兩銀票送到任掌櫃手中,任掌櫃當著她的麵將欠條撕了,從此錢貨兩清。


    任掌櫃送她出門,笑著說道:「一路順風啊!」


    兩輛驢車晃晃悠悠地朝著鎮口走去。


    在鎮口的老槐樹下,停著一輛馬車,車上有縣衙的標記,車邊還跟著四名騎著矮腳馬的捕快。


    其中那名國字臉捕快還是老熟人。


    江微微捲起竹簾,沖他打招呼:「雷捕快早上好啊。」


    雷敬坐在馬上,朝她抱拳一禮:「江大夫。」


    其實以江微微如今的身份,稱呼她為顧夫人或者鎮撫使夫人會合適,但九曲縣裏認識她的人,還是更習慣稱呼她為江大夫。


    究其原因,大概是比起官家女眷的身份,她的大夫身份讓人更加敬重。


    坐在馬車裏的鍾殊然聽到動靜,立即撩起簾子。


    江微微跳下車朝他見禮,跟著江微微一起來的四個人也都跟著朝縣太爺見禮。


    鍾殊然道:「出門在外,就不用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了,趁著天色還早,咱們趕緊出發,從這裏道涼山關至少四個時辰,要是走得慢了,今晚咱們就隻能露宿野外了。」


    江微微等人回到車上。


    馬車行在最前頭,其次是江微微所在的驢車,然後是運貨的驢車,有兩個捕快在前方開道,另外兩個捕快綴在後方斷尾。


    一行人出了鎮子,朝著涼山關所在的方向行去。


    他們走的是官道,道速還算平整。


    想到還要走四個時辰,江微微隻覺得眼皮子如有千斤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綠袖趕緊拿來軟枕墊在她身後,溫聲道:「少夫人,這一路還有很遠呢,您先歇會兒吧。」


    江微微確實是困了,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車裏除了她和綠袖之外,還有一個施金水。


    這貨滿心都是即將到軍營的興奮感,即便是熬了一宿也沒有絲毫倦意,仍舊是精神抖擻的。


    他倒是想要跟江微微和綠袖聊一聊,可江微微睡著了,綠袖又是一副不太想說話的樣子,他隻得閉上嘴,扭頭去看窗外。


    沒過多久,就聽到施金水一聲低呼:「快看前麵,有好多人啊!」


    江微微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臉上還殘留著幾分睡意,蹙眉問道:「怎麽了?」


    施金水回頭沖她說道:「前麵有好多人,裏麵還有官兵。」


    這時驢車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


    江微微從車窗探出頭去往外看,見到前邊的確有很多人,一眼望去幾乎全是人影,少說也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穿著破爛衣服背著碩大包袱的百姓,另外還有少部分騎著馬挎著刀的官兵。


    官兵們正用鞭子催促著百姓們走快點,但因為百姓人數太多,導致隊伍的前進速度極其緩慢。


    這麽一大波人,把本就不怎麽寬敞的官道堵得嚴嚴實實。


    後麵的行人車輛根本沒法過去。


    於是江微微這一行人就被堵在了身後。


    鍾殊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讓雷敬去前麵問問情況。


    雷敬催促身下的矮腳馬小跑了幾步,跑到官兵們的麵前打聽情況。


    那官兵見他是個捕快,又聽說後麵還跟著個縣令,便收起了麵對百姓時的狠戾,簡單將情況說了一遍。


    雷敬謝過對方,騎著馬返回到馬車旁邊,將探聽來的情況告知給縣令。


    原來,前麵那些百姓全都是從各地徵集而來的民夫,他們要被送往涼山關,幫助涼山關營地的將士押運糧草輜重、修建防禦工事。


    這次朝廷共徵集了五十萬的民夫,其中已經有十萬人被送去了涼山關,另外還有四十萬人在趕往涼山關的路上,前麵這批人就是其中之一。


    民夫們已經接連趕了大半個月的路程,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們起碼有十個時辰都是在趕路之中度過的,隻有短短兩個時辰留給他們休息。


    眼看就快到涼山關了,民夫們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其中有不少人都累病了。


    但官兵們卻不能讓他們停下來,甚至還用鞭子抽打,逼迫他們走得更快些,誰要是敢停下來一步,就要被抽得皮開肉綻。


    鍾殊然見到這一步,沒辦法讓民夫們走得更快些,隻能讓車夫放慢速度,他們慢吞吞地跟在這群民夫的後麵。


    反正大家都是要去涼山關的,有這麽多人在,即便是夜宿荒野,也不用擔心遇到劫匪。


    鍾殊然讓人將這些情況轉告給了坐在後麵那輛驢車裏麵的江微微,讓她做好晚上露宿野外的準備。


    江微微上輩子也曾跟大學同學一起去外麵野營過,夜宿野外對她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麽,無非就是山裏蚊子多,她得提前備好紫草薄荷膏。


    前麵的民夫們走一點,後麵的車隊就跟著走一點,速度慢得讓人想要打瞌睡。


    就在這時,前麵忽然傳來一聲哭嚎。


    「官爺,求您不要殺了我哥!他還在喘氣,他還活著,求你們饒他一命吧!」


    江微微探頭往前張望,見到有個漢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樣子是病了,另外一個矮瘦漢子跪在地上,不停地朝著官兵們磕頭哀求。


    「求求你們,不要殺他,我可以背著他走,我保證我們不會掉隊的,求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哥吧!」


    一個長著眯眯眼的中年官兵抽出腰間佩刀,不耐煩地說道:「趕緊滾開,你哥都病成這副樣子了,就算帶去涼山關營地也是什麽事都幹不成,還不如就此殺了,省得拖延咱們的行程!」


    江微微見到這一幕,麵露詫異:「這些不都是民夫嗎?他們也是南楚的子民啊,既沒殺人也沒犯法,咋能說殺就殺?」


    生長在和平年代的她,實在是無法理解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行為。


    顧德聽到她的話,沖她打手勢,綠袖幫忙翻譯。


    「我爹說,這是軍中的一個習慣,但凡是民夫們生了病或是受了傷,就會給他們兩天時間恢復,要是兩天內沒法恢復,就隻能殺了,因為留著他們非但起不到作用,還可能會將疾病傳播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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