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乞求已經無用,唐氏陷入絕望,她拿出自己的嫁妝,花費大量錢財疏通關係,終於在死囚牢中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兒子。


    謝子俊穿著粗布褐衣,坐在充滿腐爛臭味的草堆上。


    牢房內部極其狹小,且天花板很低,即便是像唐氏這般中等偏矮的個頭,進來也得低著頭,姿勢很不舒服。


    她一看到兒子現在這般落魄模樣,就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的兒啊,你可把娘給心疼死了!」


    謝子俊好生安慰了她許久,這才讓她的情緒稍稍平緩了些。


    唐氏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我去求你祖父,想讓他拉你一把,可他不願意。」


    謝子俊對此並不意外:「這件案子驚動了天子,還牽扯到了徐首輔和眾多朝中官員,已經不是謝家可以插手得的。祖父想必也是無能為力,你以後莫要再去求他,免得讓他為難。」


    「你以後怎麽辦?難道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被砍掉腦袋嗎?你爹已經被砍了腦袋,若是你也被砍了的話,我還怎麽活下去?我幹脆陪著你們一起下黃泉好了!」


    說著說著她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謝子俊安撫道:「你且放心,此事並非完全沒有轉機,若是運氣好的話,我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唐氏立刻就不哭了,急忙追問:「生機在何處?」


    「自然是在天子身上。」


    ……


    夏司業被降了一級,還罰了半年俸祿,但跟那些被發配邊疆充作軍奴的同僚們比起來,他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


    他和他的家人都很知足。


    夏母還為此特意燒了一桌子好菜,小小地慶祝了一番。


    這次案子結束後,最大的贏家應該是魏塵,他不僅官升一級,還成了太子伴讀,這意味著他以後要常伴太子身側,成為太子關係最為親密的夥伴。


    可江微微卻不怎麽高興。


    「既然真相已經大白,為何天子不恢復阿塵的名譽?他之前蒙受了那麽多的冤屈,難道不應該當著天下人的麵,還他一個公道嗎?」


    天子讓魏塵升了官,還成了太子伴讀,卻對恢復他的名譽一事隻字不提,甚至就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他這種避重就輕的態度讓江微微很不爽。


    魏塵對此倒是看得開:「天子畢竟是天子,就算他知道自己錯了,也不能當著臣子的麵承認錯誤,這會損害他的威嚴。」


    江微微非常不屑:「嘖,一個承認錯誤都不敢的君主,算什麽明君?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別人為他效忠!」


    「誰說我不敢承認錯誤了?」


    正在閑話家常的姐弟兩人都是一愣,同時循聲望去,見到身穿常服的司馬厭從外麵走了進來。


    江微微和魏塵立即起身行禮。


    司馬厭走到他們跟前,目光特意在江微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他問:「你知道妄議天子是什麽罪嗎?」


    背後說人壞話,結果被當事人給當場抓住,江微微非常尷尬。


    「陛下怎麽忽然來了?」


    她剛才就隻是跟自家老弟抱怨幾句而已,誰知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司馬厭自問自答:「妄議天子是要被剪掉舌頭,並在臉上刺字的。」


    魏塵趕忙為姐姐求情:「我姐就是隨口那麽一說,絕對沒有對陛下不敬的意思,懇請陛下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司馬厭道:「我若真要跟她一般見識的話,就不會站在這裏跟你們好好地說話了,剛才進門之前我就可以讓人把你們兩個都給鎖了。」


    魏塵趕忙道謝。


    司馬厭環顧四周:「你們這住處真夠小的,怎麽不買個大點的院子?」


    江微微特別耿直:「沒錢。」


    「我這裏有錢,可以借你們。」


    「還是算了,您的錢我們不敢借。」


    司馬厭好奇:「為何?」


    「因為拿人手短啊,我們若是借了您的錢,就等於是欠了您的人情,以後跟您說話都沒底氣。」


    司馬厭笑了起來:「你現在倒是底氣十足,什麽話都敢跟我說。」


    「也不是什麽話都敢說的,比如說剛才嫌棄您連承認錯誤都不敢的話,我以後就不敢再說了,免得再被您聽到然後割我的舌頭。」


    司馬厭一下就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問道:「你這是在拿話擠兌我呢?!」


    江微微麵不改色地扯謊:「沒有,您誤會了,我其實是在拍您的馬屁。」


    「既然是拍馬屁,那就說幾句好聽的話來聽聽。」


    「您想聽什麽好聽的話?」


    「就是那種誇我知錯就改、寬容大度的話。」


    江微微沉默片刻,然後自暴自棄地說道:「我說不出口。」


    司馬厭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守在門外的侍衛聽到笑聲,不由得麵麵相覷,天子這幾天心情很不好,今兒倒是難得開懷了一回,看來這次出宮散心是正確的決定。


    司馬厭坐下後,說明自己此次的來意。


    「我知道魏塵這次受了委屈,特意來看看你,我是天子,沒法當著天下人的麵向臣子低頭道歉,我隻能當麵來跟你說聲抱歉,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魏塵受寵若驚:「此事跟陛下無關,陛下也是受人蒙蔽才會對我心生誤會,陛下無需向我道歉,我也未曾怪過陛下。」


    江微微也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人,既然人家都主動上門來道歉了,她也就把之前的誤會都揭過了。


    她讓阿桃送來茶水。


    司馬厭喝了口茶,又跟他們先聊了一會兒,忽然冷不丁地問了句:「江叔安是你爹?」


    江微微反應很快,警惕地看著他:「您怎麽知道的?」


    不等司馬厭回答,她又迅速回答:「您派人調查了我!」


    司馬厭笑了下,算是默認了。


    江微微道:「您怎麽會突然提起我爹?難道是我爹那邊出了什麽事嗎?」


    司馬厭驚異於她的敏銳程度,他道:「上個月西沙有一股軍隊潛入涼山關內燒殺搶掠,被江叔安及時發現,並帶領軍隊進行反擊,現已經將敵人全部逐出涼山關境內。」


    江微微急忙追問:「我爹沒事吧?」


    「沒有。」


    江微微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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