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坐在床上久久無法動彈。


    傅泊遠看著她有些呆滯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扶她的肩膀,卻聽到她低低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


    他的視線一直默默地追隨著她,洗漱、化妝、穿衣服....除了她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些之外,她都表現地很平靜,直到穿高跟鞋的時候,腳下猛地一拐差點摔在地上。幸好,身後一雙強勢的臂膀及時扶住她:「小心。」


    「謝謝。」


    心誠本想著自己過去,可正當她打開車門的時候卻被他的手擋住了,傅泊遠看著她:「我送你過去。」


    「可是....」她有些猶豫,畢竟以傅泊遠的身份不太適合出現在那裏。


    可這個男人並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直接攬過她打開副駕駛室的門,替她係好安全帶,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


    路上,心誠給邢助理打了個電話問情況,邢助理告訴她楚國明已經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今天一早,各院的專家都已經會診過了,現在甄雲容和楚心妍正在主治醫生辦公室。


    車子很快到了第一醫院的停車庫,下車的時候,傅泊遠突然拉住她的手,目光深深:「我在這裏等你。」


    心誠點點頭,腳步不停地朝裏麵走去,她直接去了重症監護室了。


    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透過玻璃看著裏麵那一個渾身插滿管子的人,心裏的滋味難以言說。她覺得她應該冷漠以對,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她心裏並沒有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無動於衷,反而異常的沉重。胸口像是堵著一塊石頭,氣兒都喘不順。


    「心誠?」遠遠的,柳景銘就看到了她,朝她走了過來。


    心誠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我來看看。他....早上會診的結果怎麽樣?」


    柳景銘慢慢走進她,臉上有絲凝重:「很不好,出車禍的時候是頭先著地,目前處於深度昏迷,神經內科的專家都認為能不能醒還是個未知數。」


    心誠一邊聽他說著一邊視線望著裏麵,聽著儀器發出『嘀嘀嘀』的聲音,沒有接話。


    柳景銘看著她那樣子,想要伸手安慰她。可視線滑到她鎖骨上時,目光驟然一沉,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猛地掰過她的肩膀,死死地盯著那一處:「你...」


    心誠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皺著眉,有些吃痛地將他的手打落,並後退了幾步:「你幹什麽!?」


    柳景銘有些怔怔地盯著她,眼神裏有幽怨有嫉妒。還有一些很複雜的東西,臉上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低聲道:「你昨天一個晚上都沒有接電話,是跟傅泊遠在一起對麽?」


    「你們兩個發展到哪一步了?親吻?上床?」


    聽著他一句一句的質問,心誠不由冷下臉來,「這不需要你來關心。」


    柳景銘笑了起來,隻不過笑得比哭的還難看:「是啊,你為了跟他在一起。連你父親的生死都可以不顧。」


    旁邊已經有護士頻頻看向這邊,心誠忍住心中的氣,壓低聲音:「這裏是醫院,我不想跟你吵。」說完就往電梯方向走去。


    可身後的腳步聲卻緊隨而上,很快她要去摁電梯的手再次被他拉住。


    心誠忍不住掙紮,低喊:「放手!聽到沒有。」


    柳景銘的眼神有絲煩躁,動作也有絲急切,抓著她的手腕摁在牆上:「他到底哪裏好?你這麽相信他的甜言蜜語,你覺得他對你真心真意?」


    電梯『叮--』地一聲開啟,楚心妍和甄雲容從電梯裏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四個人麵麵相覷。


    楚心妍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心誠趁這個機會推了他一把,將雙手從他手裏掙脫了出來,就要進電梯。


    「等等,」心妍忍不住氣憤,過去攔住了她:「一晚上打不通電話,現在突然出現難不成是為了看爸爸死沒死,好來爭遺產?」


    柳景銘皺眉,想要去阻止,卻被甄雲容搶先了一步:「心妍!你給住口!」


    「媽!」心妍回頭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柳景銘又看向她。


    甄雲容瞪了她一眼,轉頭跟心誠說:「你爸現在情況暫時穩定了,你如果有什麽要忙的就先走吧。」


    心誠也不想在這裏再待下去,轉身就進了電梯。


    等心誠走後,柳景銘麵無表情地看了心妍一眼,也跟著離開。


    心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緊緊咬著唇。


    甄雲容將她拉到一邊,低斥:「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笨女兒!你心裏想什麽就一定要說出來是不是!」


    「媽。我剛才就是忍不住,你看她跟景銘那樣子。」心妍氣得坐在了椅子上。


    「她跟景銘什麽樣子?我看他們那樣子就挺正常的,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景銘心裏眼裏都是她,你自己非要貼上去,現在怪誰?你隻需要知道隻要楚心誠不回頭。任憑景銘怎麽折騰都沒用,你瞎急什麽!」


    「可是...」


    甄雲容坐到她身邊,「你現在與其沉溺在這些情情愛愛裏,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麽回公司把大權拿回來。你爸這副樣子,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醒,如果讓楚心誠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別說你就連你媽我日子都不好過了。你別忘了虞平君是怎麽死的。」


    「但是楚心誠手裏有30%的股份,我和你加起來才7%怎麽鬥得過她。況且我之前做了那些事情現在風頭還沒有過去。董事會不會站在我這邊的。」


    甄雲容笑了笑:「不會站你這邊,但未必不會站我這邊,再怎麽說我也是名正言順的楚夫人。至於股份你爸加上你跟我的,一共有25%至於還有10%,就得看你了.....」


    甄雲容附在她耳邊將事情告訴了她,心妍聽著不由瞪大了眼睛....


    楚心誠下樓之後,一眼就看到傅泊遠正倚靠在車門邊低聲打著電話,她也不催他就在車門的另一邊等著。傅泊遠掛了電話看到她的時候,眼神一緊,不過也就一瞬,他就恢復了正常:「怎麽這麽快下來了?」


    心誠直接坐進車裏:「去公司吧。」


    這一次,她不想說,他識趣地沒有逼問,隻是默默地開著車往公司的方向開。


    楚國明的出事,讓原本就陷入低迷的雅仕股票出現前所未有的危機。連續兩天跌停。而這幾天醫院那邊並沒有傳來什麽好消息,在這兩天時間裏,楚國明前後進行了四次的緊急搶救,情況並不算穩定。


    每天的退貨情況還是一樣在發生,跟傅泊遠商量之後,心誠決定,但凡是上門來退貨的,隻要不影響二次銷售都給退,而已經使用過的產品,則需要提供產品的檢測報告證明確實存在問題才給予全額退款並做出相應的補償。可這麽一來,給雅仕的資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以高端女裝為定位的雅仕,動輒一件衣服都是幾萬起步,再加上賠償款,資金方麵很快就告急,而向各大商業銀行貸款這一條途徑也在財務經理告知各銀行以雅仕經營狀況不善為由紛紛駁回後被否決。心誠每天焦頭爛額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不知不覺間又到這個月的楚家家宴時間。


    楚家大宅。柳景銘、楚心妍還有甄雲容正在一起吃飯。


    甄雲容對心妍使了使眼色,心妍夾了筷紅燒肉放進柳景銘的碗裏:「景銘,這是我媽特地為你做的,你嚐嚐看。」


    自從醫院的那件事後,柳景銘對她都是愛理不理的,她心裏雖有怨氣,可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就緩和了態度。


    柳景銘看了她一眼,最終夾起了那塊肉吃了下去。


    甄雲容笑了下,吩咐道:「廚房還有一鍋魚湯,劉媽你去端出來。」


    鮮香四溢的魚湯終於端了上來,甄雲容忙盛了一碗給景銘,順便道:「景銘今天外麵下雨,你就在這裏住這裏吧。」


    正在喝湯的柳景銘手一僵,然後聽到她繼續道:「反正這裏空房間很多,如果你怕打擾心妍,我讓人給你整理出一間來。」


    說著便讓下人去給他整理房間了。


    柳景銘不置可否。


    吃完飯後,也不多看心妍一眼,便直接上樓了。


    楚心妍看著他冷漠的背影,心裏憋著氣,甄雲容將水果盤端到她手裏,低聲道:「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今晚你怎麽都得給我搞定了,聽到沒有?!」


    柳景銘正在花灑下洗澡,可洗著洗著身體裏就竄出一股莫名的熱度,那熱度竟有越來越烈的趨勢,他皺著眉頭,將水溫調至冷水,冰涼的水從頭灌下去,讓他滾燙的溫度稍微退去了些,門口傳來了聲響。他關掉開關,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看到心妍正坐在床沿上。


    「有什麽事麽?」柳景銘皺著眉,有些冷淡的看著她。


    心妍走了過去,抓著他的手:「景銘,我知道那天在醫院,我不該用那種態度對姐姐,你別生我氣好不好,我隻是看到你們那個樣子,心裏委屈。」


    柳景銘潛意識想要甩開她的手,可一股本能卻將她的手抓的更加緊,剛才因冷水而壓製下去的熱度。似乎正在一點一滴地再次竄上來,他心裏一驚。


    看著他的樣子,心妍知道藥效已經發揮了作用,身體貼他貼得更加緊,如果不是他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景銘...」她雙手用力地環住了他的腰身,臉貼在他滾燙的胸膛。


    腦子越來越混沌,最後一絲清明仿佛就要湮滅在她不斷靠近的軀體中。她的唇緊跟著吻了上去....


    柳景銘努力維持的毅力最終屈服在了這個吻中,同時也明白了自己身體這異樣的由來,他粗魯地一把扯過她,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最後的這一刻,他的眼中除了情慾,都是恨意...


    半夜心妍在渾身酸痛中醒來,轉身看到柳景銘熟睡的臉,眼中有得逞的笑意,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小腹...


    十天後,雅仕迎來每個月的董事會。由於楚國明還未甦醒,這董事會自然由股份持有額最高的心誠來主持。除了討論和應對之前事件產生的沒完沒了的影響之外,


    有董事還提出,外界由於楚國明的車禍對雅仕的經營和股價都產生了不良的後果,建議另選董事長來穩定上下的人心。這一提議出之後,相繼有人贊同。心誠正想說什麽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了。


    甄雲容和楚心妍微笑著走了進來。


    楚心誠半眯著眼睛,顯然對這兩個不速之客很是不悅。


    甄雲容卻笑了起來:「心誠,我們母女怎麽也算是股東之一,今天這麽重要的董事會怎麽可以不叫上我們。」


    心誠壓抑著脾氣:「我們正在商量正事,麻煩請出去。」


    「正事?那巧了,我今天來也是有正事。」說著她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你父親在出事之前已將他名下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已經轉讓到我和心妍名下,再加上我們原本持有的百分之七,現在我們的股份已經占百分之二十五。」


    心誠冷著一張臉,她已經明白她們此行的目的。其他的董事則是一聲不啃地看著他們。


    「你別忘記了我手上有我跟我媽的百分之三十五,雅仕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麻煩請出去。」她氣得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她們卻還來搗亂。


    甄雲容幹脆直接坐在了上首楚國明之前的位置上,表情十分的淡定,她接著又拿出另外兩份文件遞了過去,並用手指了指:「還有這一份是你爸爸之前就簽好的,轉讓給心妍未來的孩子。在孩子未成年之前由心妍全權代管。」


    「這一份,是心妍的早孕檢查報告。」


    「那麽現在,我是不是有資格在這裏開會了?」


    ....


    心誠這一刻感覺特別的荒謬,幾個股東已經在開始竊竊私語。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甄雲容作為楚家持股最高的人毫無疑問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而她下達的第一個人事任命就是暫停心誠的副總職務,原因是心誠私下與李運何談話簽署協議,導致錄音外泄被有心人利用造成雅仕危機。


    會議結束之後的很久,楚心誠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會議室裏,她沒有悲慟,沒有傷心,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竟然可以將他名下所有的一切都給楚心妍,那麽她呢?在他眼裏,她又算什麽?


    門口有熟悉的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一個熟悉的懷抱將她緊緊地擁住。


    她將頭靠在他的懷裏,聲音裏有絲說不出的疲憊:「傅泊遠,我什麽都沒有了,你會養我麽?」


    她以為這個男人會像其他人一樣說一句『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你至少還有我啊』


    可傅泊遠卻狀似輕佻地抬起她的臉,仔仔細細地審視著她:「我倒是不覺得,你還有美貌、還有身材、還有房子車子,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


    她『撲哧』一聲忍不住就笑了出來,環住他的腰,許久之後,她道:「我答應你了。做你的傅太太。你可不能反悔。」


    傅泊遠的身體明顯一僵。隨後就將她從椅子上扯起來,捧住她的臉,吻了下去:「我先行使下做丈夫的權利....」


    而在會議室門外,目睹了這一切的柳景銘體側的拳頭握得青白。


    拋開工作,拋開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兩年來,她是第一次感到這麽輕鬆。在她答應他求婚的第二天,他已經將她所有的東西搬到了他的住處。兩人開始正式的非法同居生活。


    這一天傍晚,心誠正在料理台上搗鼓兩人的晚飯該怎麽解決的時候,就接到了傅泊遠的電話:


    「幫我準備幾件換洗的西服,還有你自己的,裝一個行李箱裏。二十分鍾後,張秘書會來接你。」


    心誠一臉疑惑:「去哪裏?」


    傅泊遠那邊像是很忙碌,不斷有講話聲傳來:「去美國。」


    「....」


    心誠收拾好行李,二十分鍾後,張秘書已經等在了樓下。麵對心誠的疑問,他解釋道:「傅總,臨時有個急事要出差,時間大概要兩周左右。」


    心誠點頭。


    在飛機快要起飛前的四十分鍾,在貴賓廳裏終於等來了風塵僕僕趕過來的傅泊遠。


    等他坐下後,心誠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去美國公幹,那我去幹什麽?」


    傅泊遠笑了下,旁若無人地攬過她,啄了下她的唇:「介於你已是失業人群,為了養你會增加我們的經濟負擔,所以就趁公費把蜜月先度了。」


    「......」


    「邊工作,邊蜜月。傅總,你要不要那麽摳門啊?」


    傅泊遠聳了聳肩,狀似無奈地道:「沒辦法,誰讓我沒有沈大少那麽有身家...」


    心誠白了他一眼,廣播開始催促登機。


    飛機上。心誠睡覺,而傅泊遠則是打開筆記本專心致誌地工作。


    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空調溫度有些冷了,緊接著一件帶著熟悉氣息的大衣就嚴嚴實實地蓋在了她身上。


    傅泊遠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熟睡過去的臉,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她,卻在這個動作做到一半時被他生生克製住,他收回手,閉上眼睛,將身體靠向椅背。


    不可以....


    半夜,心誠醒來的時候,傅泊遠已經入睡。她幹脆轉了個身,側坐著細細地盯著他瞧,一隻手無意識地隔空細細描繪著他的輪廓,最後指尖停在他薄唇的位置上,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一隻手猛地將她的手腕抓住,抬頭望去,這個男人早已睜開了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心誠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掙開,他手腕一動拉近她,另一隻直接將兩人之間橫亙的扶手掰起,薄唇就不管不顧地貼了上來。


    這可是在飛機上!


    心誠汗都冒出來了,他們坐在第一排,她既怕前麵的空姐突然突然掀起門簾看到,又怕後麵的乘客透過縫隙看到。整個人都不好了。


    終於傅泊遠大發慈悲放開了她,取笑道:「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怎麽你反倒一副被侵犯的模樣。」


    「.....」


    十四小時後,飛機終於在紐約甘迺迪機場平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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