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眾人繼續旅行的行程。


    很幸運的趕上了繡球招親,五阿哥計從心來,跟福爾康、福爾泰使了個眼色,三人拚了命的將繡球往善保兒處撥推。


    福康安統統還給五阿哥去。不過,他一人敵三人難免手忙腳亂,心裏一發狠,手上使了三分內力,足尖點力,躍起半米高,對準福爾康的肩頭砸了過去。


    這一球,即準且狠,福爾康後退數步壓倒數人,那個可憐的繡球更因為作用力與反作力的緣故,四分五裂,陳屍地上。


    招親的杜老爺匆匆跑下繡樓,福爾康捂著肩膀呲牙咧嘴,不過他衣裳光鮮,相貌堂堂,杜老爺一見,臉上就樂開了花,笑道,“繡球砸中了這位公子,不知道姓誰名誰?“


    紫薇臉色都白了,驚訝的望著福爾康,雙手絞著帕子說不出話。小燕子叉腰上前一搡福康安,怒道,“喂,福康安,你為何要把繡球丟給爾康!”


    福康安涼涼道,“興許是他運氣好嘍,今兒就趕上有桃花運了。人家女方喜酒都擺好了,現在就可以拜堂成親,爾康家裏無妻無妾,這豈不是喜從天降麽?”


    小燕子拽著乾隆的袖子,急道,“老爺,這不行,不行的!爾康不能跟杜小姐成親!”


    乾隆皺眉,“你這話,我聽不明白了,為什麽不能啊?”


    小燕子又不敢提紫薇,急的直跺腳,強詞奪理,“不行不行,總之就是不行啦!”


    福倫在乾隆耳邊輕聲道,“老爺,怕是與製不合。”雖說他家出身包衣,不過也是旗下人,滿漢不婚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福康安聞言笑道,“這怕什麽?實在不成,納為妾也行啊。男人麽,三妻四妾,也正常。這位小姐花容月貌,怎麽也配得上爾康吧。”


    “喂!你怎麽這麽壞啊!納妾!納什麽妾!人家爾康已經有心上人了好不好!”小燕子一嗓子喊了出來,紫薇差點沒暈過去。


    聽了小燕子的話,乾隆眉心一皺,視線掃過扶肩一臉苦痛難言的福爾康、搖搖欲墜的紫薇、以及瞪著大眼睛的小燕子,心下不悅,冷聲道,“走吧。”


    善保等人忙隨著乾隆離開,至於這杜家的親事到底如何收場,也無從得知了。


    乾隆不大痛快,回了別院方問,“小燕子,你是不是和爾康走得太近了!”眼睛一橫,質問道,“永琪、爾康、爾泰,你們是怎麽回事,拚命把繡球往善保身上推,是什麽意思?”


    小燕子無辜道,“老爺,戲園子裏不是常說狀元被繡球砸中,然後洞房成親的事兒嗎?善保是探花兒,也差不多啦。”


    永琪忙道,“是,是,咱們隻是想開個玩笑。”


    “這是終身大事,玩笑不是好開的!善保的婚事,我已經給他看好了,適當時會給他指婚,你們都不必為他操心了!”乾隆把話說完,便將人打發出房,隻留了傅恒在身邊兒。


    “回京馬上給善保和小燕子賜婚。”省的夜長夢多。


    傅恒倒了兩盞茶,一盞遞予乾隆,自己端了一盞靜靜喝了方道,“這事兒不大妥,您忘了燕姑娘身在孝期,雖然她身世不能公諸於眾,畢竟知道的人也不少。”


    乾隆臉一黑,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完全忽略,宮裏也沒人提,竟然丟了大醜,饒是對著傅恒也沒了好臉色,“你怎麽不早些與朕說!”


    傅恒坐著沒動,仍是一臉的平靜無波,“燕姑娘被您收為義女,也沒向天下公布說她母親是夏氏哪。若是將夏氏的身份公諸於眾,難免有人順藤摸瓜,提及您當年的風流韻事。事急從權,燕姑娘將傷母之情掩於內心,並不提及,可見是為了您的英名著想,何不成全孩子的一片孝心。隻是您也該體諒於她,不要在這時節提及婚姻,不然,豈不是讓燕姑娘為難麽?”哼,鼻子眼睛都跟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怎麽沒瞧出來,就您那小細眼兒,三個頂不了人家一個,誰知道是不是龍女呢?傻瓜蛋!查都不查就認了義女!哪要神經搭錯了不成,還要拉了探花兒郎去配!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全了!


    傅恒對於乾隆急吼吼的認女之事並不多言,反正給夏氏修墳瑩的事已經派了人去進行,真假自有定論,丟臉的又不是自己。當務之急是先保住善保兒別給人糟蹋了,嗬嗬,誰沒點兒小算盤呢,端方如傅大人也不能免俗哪。


    外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小燕子緄那妹牛焙鷙鸕暮暗潰襖弦憧烊デ魄瓢桑?蛋慘鄙僖


    “燕姑娘,你這話可不大公道,先拔劍的是少爺,福康安不過是逃命而已,燕姑娘偏著兄長,也不能顛倒黑白。”善保見小燕子往乾隆的房間跑就跟了過來,聲音不高不低,從容不迫,隻是站在門外分辯了一句,氣得小燕子狠狠瞪他。


    善保笑笑,門從裏麵打開,善保行了一禮。


    乾隆來不及多問,急忙出去一瞧,嗬,正打的難舍難分呢。


    五阿哥一柄長劍,招招狠辣,福康安長刀在手,大開大闔,兩人時不時飛簷走壁、上躥下跳,刀劍相擊,打的難舍難分。


    乾隆的一張臉,陰的能擰出半碗黑水來。福倫忙喊道,“少爺、福侍衛,老爺來了,還不快住手!”


    福康安架開五阿哥的寶劍,收刀退開一步,五阿哥早新愁舊恨上心頭,手下未停,閃電般的一劍刺向福康安的肩頸。兩人本就離的近,五阿哥驟然一劍,福康安未曾防備,刹那之間,寒光懾人的劍氣已逼至眼前,福康安武功再高,也避之不急……


    乾隆暴喝,“永琪!”


    傅恒一顆心也吊到了嗓子眼兒,就在此時,三支小巧的袖箭連續射在五阿哥的劍上,叮叮叮,聲音過後,五阿哥劍勢一滯,劍尖堪堪劃破福康安兩層衣物,偏離開來。


    福康安險些傷在五阿哥劍下,也火了,怒道,“你以為我打不過你嗎?”揉身撲過,就要拚命!


    這時鄂敏、阿裏袞、豐升額、布達賚也不敢傻站著了,兩個攔一個,縱身將二人分開。


    善保也跑過去拉住福康安,見福康安氣的額上青筋直跳,忙給他揉胸順氣,勸慰著,“快別生氣了,傷著沒,快,胡太醫,胡太醫!過來給福康安瞧瞧!”啊?怎麽沒傷著呢?也不能使個苦肉計什麽的?


    善保大呼小叫,飛快的想著應對的法子。


    胡太醫尚未動彈,乾隆已經三步並兩步到福康安跟前,一把推開善保,扒開福康安被劃破的衣衫,見皮肉無損,方鬆口氣。忽而翻臉,回手一記大耳光扇的福康安身子一歪,險些跌到地上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在我麵前,也敢動刀動槍!眼裏可還有我!”


    傅恒歎,上前道,“請老爺保重身體,畢竟不是在家裏,還是進屋裏說話吧。”


    乾隆本就因為福康安、五阿哥兩人動手拚命一肚子火氣,問原由,都死閉著一張嘴,誰都不肯說。


    更是火上燒油了。


    傅恒老神在在,看向豐升額,這是個穩妥人,也夠聰明,“豐升額,剛剛瞧你在外頭,可知他們為何吵鬧起來?”


    豐升額不敢隱瞞,忙道,“是,原本剛回來,聽了老爺說要給善保指婚,跟他道喜來著。少爺說,叫善保記著本份,男女大防,命善保不要與燕姑娘走的太近。善保說,老爺您先前給他的差使,要教燕姑娘念書,因前些天都在路上,也沒空閑,今天回來的早,就問燕姑娘可有空。少爺說善保癡心妄想,癩□□想吃天鵝肉。福康安回說,不知道誰是癩□□誰是天鵝呢?少爺有些惱怒,出手教訓福康安,就打起來了。”


    乾隆看向善保,嗬,原來你是罪魁禍首……


    善保知趣的上前請罪圓場道,“這都是我的過錯,少爺兄妹友愛,情有可原;福康安心性實誠,俠肝義膽,才駁了少爺的話。其實原是一場誤會。不瞞老爺,我家裏也有堂妹,天下兄長都是一樣的心思,恨不能當作掌珠,生怕妹妹給人欺負了去。其實少爺多慮了,燕姑娘是何其尊貴的身份,鳳凰是不會落在雞窩裏的,您就放心吧。少爺就是不放心我,難道也不放心老爺的眼光嗎?”善保和聲和氣的說,“少爺,我代福康安給您賠個不是,說起來,你們還是親戚呢,您又大他幾歲,素來心胸開闊,就別跟他計較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吧。”說著對五阿哥深深一揖,


    善保做低伏小,活脫脫的笑麵虎,五阿哥今日占盡便宜,也懂見好就收,虛扶道,“不必如此。”


    善保起身,過去輕輕拉一拉福康安的袖子,福康安朝著五阿哥一抱拳,“我一時衝動,剛剛冒犯少爺了。”


    五阿哥微頜首。


    乾隆見兩人都冷冷淡淡,冷哼道,“罷了,些許小事,就值的刀槍相見,規矩禮儀都學到狗肚子去了嗎?你們既然閑了,便去把弟子規抄上百遍,明天交給我!”


    福康安頂著一張左右不勻的臉拉著善保回房,善保扳著他下巴見他半邊臉都腫了,唇角破裂,流出血來,小聲問,“老爺手勁兒真不小,疼不疼啊?”


    善保的指尖兒在福康安的臉上摸來摸去,摸的福康安發癢,嗔他一眼,握住善保的手,“沒事兒。”


    敲門聲響。


    善保忙去開門,胡太醫拿著藥膏站在門外,善保笑道,“胡叔叔,快進來說話。”


    “不必了,這是外敷的藥,給福侍衛敷上吧。你們先忙,有空咱們再說話一樣的。”善保接了藥,又道謝,胡太醫笑笑,說了些醫藥上的忌諱便走了。


    善保闔門笑道,“你看胡太醫多好,我剛想去請他過來給你瞧瞧呢。你先歇著,我去打盆水來,擦洗幹淨再上藥。”


    善保若是誠心照顧一個人,那真是從頭到腳,沒有半根頭發絲兒的不妥當。


    福康安的氣早煙消雲散,拉著善保手笑,“別忙活了,歇會兒。”


    “還疼不疼?”善保心裏內疚,福康安雖說後台硬,可那是皇子,不是說打就能打的,勸他道,“你管他說什麽呢,口頭兒便宜憑他占去,又不會少塊兒肉,下次可別這麽衝動,看,白挨一巴掌。”


    福康安哼了兩聲,“我就聽不慣他那樣說你,哼,老爺要指婚,關他屁事,陰陽怪氣,還不知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呢。自個兒行身不正,倒對別人冷言冷語,打一場反倒出了氣。你別擔心,我沒事。”


    “福康安,”善保皺眉,輕歎一聲,道,“少爺畢竟是少爺,他不喜歡,咱們躲著些就是了。這樣動起手來,到底也占不了便宜,還會令老爺和你阿瑪難做,也傷了你和老爺之間的情份,得不償失。”


    福康安捏著善保的胳膊,擼起袖子,見善保手臂上綁著一隻小小的袖箭,不由笑問,“你哪兒來的這些東西啊?”


    “托人買的,我武功不好,出門在外,得小心點兒。”善保拿出撿回來的箭枝,重新安裝好,“虧得我救你一命吧,要不白給人砍一劍。”


    福康安和善保說說笑笑,到吃晚飯的時候才下樓去飯廳用飯,出奇的是,五阿哥等人的神色也極好,小燕子眉間多了些女兒家的羞澀,與五阿哥眉眼之間自有情誼。


    善保一笑,心裏有數,叉燒五怕是表白過了。時不時給福康安布菜,紫薇笑道,“一看善保和福康安的關係就好,聽說你們是至交好友。”


    “是啊,以前我家很窮時,福康安常幫我,我們原就是同窗,他這個人哪,最是仗義,心眼兒好,隻是有時嘴笨些。”善保眉眼彎彎的笑著。


    小燕子握著筷子道,“他不愛說話,你倒是很會說,還一套兒一套兒的呢。”


    善保笑意不變,“燕姑娘過獎了。”


    “我又沒誇你,過什麽獎。”小燕子歪著頭,眨巴著眼睛,似乎瞧不起善保的樣子。


    善保笑了笑,並不計較,低下頭為福康安夾了筷子西芹百合。


    紫薇拉住小燕子,歉意一笑,“小燕子就是這樣有口無心,善保,你多包涵。“


    “無妨,燕姑娘並沒說什麽,紫薇姑娘太客氣了。”善保起身盛了一碗文絲豆腐湯放到福康安的手邊兒。


    “他就臉挨了一下,手又沒斷,怎麽都是你伺候他呀!”小燕子好奇的問。


    善保索性順著小燕子的話,笑問,“燕姑娘聰明伶俐,猜一猜為什麽吧?”


    小燕子眼珠一轉,單手撐著下巴道,“我聽說福康安家有權有勢,你是不是想巴結他啊?”


    乾隆的臉一沉,福康安的臉頓時冷了,其他人也覺得席上的氣氛變的微妙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席上靜的掉針可聞。


    善保的手在底下按了按福康安的腿,八風不動,神色自若道,“論權論勢,富察家算什麽。燕姑娘,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老爺麵前說權勢,不是班門弄斧麽?在座的,論尊有老爺,論貴有少爺和燕姑娘,其餘人不過是老爺的奴仆,我巴結也是去巴結老爺、少爺和燕姑娘,若是在老爺麵前去巴結其他人,舍近求遠不說,也顯的不入流了。燕姑娘,明白我說的意思麽?”


    “不明白。說這麽多話,聽都聽不懂。”小燕子搖頭。


    善保善解人意的一笑,“無妨,等我為姑娘講書時再細細講給姑娘聽。”


    小燕子撇嘴道,“我才不要聽你講那些東西,我看戲上說隻有奸臣才會巴結皇上呢。”


    善保不再理會小燕子,認真吃飯。


    “我跟你說話,你為什麽不答啊。”小燕子不依不撓的問。


    火侯差不多了,善保輕笑著澆上一瓢熱油,“因為我覺得這些話好像是有人借了燕姑娘的口說的。”


    厲害!傅恒、阿裏袞、劉綸、鄂敏在心裏幾乎要拍案叫絕,這句話真厲害,殺人不用刀、殺人不見血啊!


    阿裏袞琢磨著,瞧善保這態度,不像對小燕子有意,是不是得想個法子,先把這賜婚攪黃了才好。然後,再把女婿搶回來!


    乾隆的視線幾乎結成冰,誰也不敢再動筷子吃飯,小燕子猛的站起來,指著善保的鼻尖兒大聲道,“你別胡說冤枉人!”


    “夠了!”乾隆啪的一摔筷子,怒道,“小燕子,食不言寢不語,你不懂嗎?永琪,你跟小燕子走的近,起碼的規矩教導教導她!紫薇,你是小燕子的丫頭,主子不妥,你是幹什麽吃的,不知道勸著些嗎?”


    五阿哥、紫薇忙起身聽訓,紫薇含淚道,“是,老爺,紫薇知錯了。善保,小燕子有得罪你的地方,紫薇代她向你賠罪了。她心無城府,的確是口無遮攔,有時連我們說的話都聽不大明白,無意之中冒犯了您,您不要與她計較。”


    所謂風水輪流轉,飯前他剛向五阿哥賠罪,如今就輪到紫薇格格低頭,善保扳回這一局,麵上並無無絲毫喜色,反惶恐道,“不敢不敢,紫薇姑娘折煞我了。姑娘請坐吧,大家都站著,倒像有什麽事兒似的,別影響了老爺的食欲。”


    食欲!


    朕還有個屁的食欲!乾隆吃了一肚子的氣,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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