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糧食危機,林昭算是這邊安定下來。有了空閑,與某些人秋後算賬是必然的。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冬後算賬。


    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也就罷了,昧著良心賺點黑心錢,發災難財,固然可惡,卻也是可以忍受的。隻要不是特別的過分,以林縣令包容的心態,是可以容忍的,亦或者睜隻眼閉隻眼的。


    可是呂吉太過分了,他的行為已經嚴重超越了林縣令的底線。為了賺錢,竟然使用種種卑鄙手法。


    先是鑿沉船隻,損失一大批糧食也就罷了,林昭可以不在乎,不心疼。但是孟家那幾十個船工,死的著實冤枉可憐,大好的年華就這樣葬身河底了。老孫頭跑完這一回就該回家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了,結果卻淒慘死去。


    這是林昭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無法原諒的。想想呂吉的人品實在不怎麽樣,錢江三蛟為他幫忙,還想著要殺人滅口。可惜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若非如此,林昭如何能抓到他的把柄?當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該啊!呂吉這完全是自找的!


    慶和堂,呂吉正在算賬,眼神專注地低頭看著賬目,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凝重陰沉了。自從廣濟糧行數顯開始拋售糧食之後,價格便一路下跌,糧市的情況很不樂觀。


    慶和糧行因為其特殊的自身原因,反應慢了,是最後才開始開倉售賣糧食的。可是那會的價格已經下降了許多,也錯過了搶購熱潮和大宗客戶,因此價格低廉,銷量遲緩。


    現在的糧價已經低於他們之前的收購價,遇到災荒年近,災後的糧價竟然比災前要高?這是絕無僅有的奇怪現象,偏偏今年就出現在了錢塘縣。眾多糧商與林縣令一起,導演了這樣一幕驚奇出現,隻不過結果是幾家歡喜家愁!


    慶和糧行的損失是必然的,雖然進價與售價相差不是很多,但是因為他們儲存的糧食著實太多。微小的差價乘以巨大的基數之後,損失多的就不是一點。


    最後一段時間,為了和林昭玩價格戰,他們更是以數倍的價錢反收購糧食。原以為如此可以拖垮林昭的,結果尚未開始發揮作用,便以失敗告終了。花費的代價很大,原本可以堪比金銀的糧食現在隻能賤賣。


    損失何其之大不言而喻!


    何況現在還出現了滯銷的情況,大批的糧食無法轉化為錢財。經過兩個月的連綿陰雨之後,已經開始有些受潮,若是腐爛發黴就會變的一文不值。尤其是中間隔上整個冬天,等到來年外地運糧與本地新糧出現,局麵將會更加不堪!


    總之一點,慶和糧行這次除了虧,還是虧!虧損狀況嚴重的不是一點,甚至將過往兩年的利潤都搭了進去。


    呂吉的心裏在滴血,該如何向大郎、二郎、三郎交待?尤其是不學無術,脾氣暴躁的兒郎,與聰慧卻又陰鷙的三郎在身邊,後麵的日子怕是會很難過。汴京的大郎會作何反應,這些都讓他忐忑不安!


    這麽多的虧空要多久才能賺回來呢?想要將功折罪,可是現在竟然沒有一丁點的底氣。


    在房間裏,聽到三郎的狂笑與呼喊,他驀地心中一動,忐忑地不已地出門。


    先是瞧見了三郎呂和卿一雙手滴滴答答,鮮血已經在地上落成一條線,看著有些可怕!


    他本想上前關切探視的時候,一個仆從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似乎遇到了很嚴重的事情。


    呂升卿眉頭一皺,喝罵道:“出什麽事情了?何故如此慌張?”


    “二郎、三郎,東主……”仆從慌慌張張的,氣喘籲籲的,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呂和卿見狀,眼神一動,心中頓時浮現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難道出大事了?


    呂吉心中同樣是這樣的感覺,隻是糧食價格已經如此了,損失慘重也就罷了,這些咱都認了。現在能出什麽事情呢?難不成是……呂吉驟然間想到什麽,一絲念頭在心間一閃而過。旋即又輕輕搖搖頭,不可能,他們已經死了,不會出事的。


    仆從緩過氣來,說道:“不好了,縣衙的官差來了,說是要抓人的……”


    “抓人?”呂升卿頓時怒氣衝衝道:“反了不成?敢跑到我們呂家來抓人?開什麽玩笑!”他還以為是在汴京,呂家府上可是賓客絡繹不絕,大兄位高權重,絕對不敢有人上門生事。故而驟然聽到,脾氣頓時火爆了不少。


    “走,我們去看看!”呂升卿準備立即帶人前去探查!


    呂和卿卻一把拉住了二哥,說道:“二兄,此時我們不便出麵,還不知道到底是怎生局麵,所以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那該如何?等他們來抓人嗎?”這兄弟倆當真是動靜結合,老三剛剛安定下來,老二又開始衝動了。


    “二兄,這裏畢竟不是汴京,是杭州!”呂和卿生出鮮血淋漓的手,抓住二哥呂升卿,說道:“別忘了大兄的囑托,若非必要,我們不要直接和林昭正麵發生衝突!”


    “唉!”呂升卿歎息一聲,嘴角默然不語,但心裏似乎還是老大不情願。


    呂和卿也知道,其實與林昭之間早已經結下了仇恨。囤積突起,與林昭起衝突開始就注定的,隻是這個衝突畢竟是比較低級的,並不影響大局。但如果自己兄弟直接出麵,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情況了,大兄與林昭之間爆發正麵矛盾,影響將會非常不好。


    若非必要,絕對要避免這種情況。


    他們並不到,林昭已經通過自己手中的特殊渠道,掌握了呂吉與呂善的後的真實身份,他們兄弟二人看似神秘。卻知道早已在林昭麵前表露無疑,這會兀是在自欺欺人,隻是表演者自己懵然不知罷了。


    他們和呂吉一樣,都認定了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因此並不害怕。更不想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暴露自己。


    呂吉見狀,趕忙上前道:“二郎、三郎莫要爭執了,此時我去應付就是了,小事!”


    此時此刻,呂東主還表現很是鎮定,很是自信,他覺得沒有什麽大問題。


    呂升卿見狀,隻要作罷,呂和卿也是鬆了一口氣。當然了,不除去並不代表對外麵的事情不關心,林昭到底有什麽舉動,他拭目以待!


    呂吉匆匆出門去了,同時吩咐一聲,讓人前去給呂和卿包紮傷口。


    走到門口,呂吉見到以為威武的年輕人,帶著一幫差役正站在門口,一個個看似凶神惡煞的。


    “幾諸差官有什麽事情?”林昭上前拱手見禮,淡然笑之,怡然不懼。他認定了,隻要不是那幾件事情,單純的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算不得什麽。畢竟這些事情都很靈活,何況參與的人多了去了,有道是法不責眾,能怎麽著呢?何況自己身後還有個呂惠卿,有大郎在,即便是直接攤牌,也是好的,所以這點底氣他還是有的。


    “呂東主,打擾了,縣衙有一樁案件,需要呂東主前去回個話!”帶隊之人自然是蘇岸蘇伯洲,讓一個大內侍衛來做這些事情,當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案件,問話?”呂吉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這算是什麽?莫非有什麽貓膩?亦或者有其他的問題?心裏不由自主地有些七上八下,開始有些不是滋味。


    蘇岸點頭道:“沒錯,還請呂東主立即動身!”


    “敢問這位差官,是什麽案件,問什麽話呢?”呂吉沉聲詢問。


    “這個……呂東主先別多問了,去了就知道了!”蘇岸遲疑了一下,並未告知。


    呂吉道:“好,隻是我店中正忙著,容我吩咐一聲可否?”


    “吩咐?”蘇岸立即皺眉道:“縣令大人傳你,豈容你磨磨蹭蹭的,真是不知禮數,不知高低貴賤!”


    蘇岸說的很直白,對呂氏兄弟的作為很是憤慨,能有這樣的機會羞辱他,怎麽會放過呢?


    “嘿,你怎麽說話呢?我大兄可是慶和糧行的東家,何況……是有身份的人,沒這麽囂張跋扈!”呂善有些看不過眼,忍不住責罵一句。


    “有身份?不過意商人耳?有什麽身份?笑話!”蘇岸立即出言譏諷!


    “你!”呂善這才意識到自己雖然是官宦人家的族人,可是始終是以商人身份出現了,根本沒有什麽地位可言!


    何況話一出口便被蘇岸搶白道:“知道你是糧行的東家,才對你客客氣氣的,你何必這般不識抬舉呢?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看著斯斯文文的,卻搞什麽殺人放火的勾當,什麽東西?既然你不領情,是你逼我們的,那好……給我鎖了他!”


    當即有兩名差役,上前將呂吉捆了起來,局勢驟然有些變化。


    呂善頓時惶急不已,怎麽回事?大哥怎麽會綁起來了?這算什麽?他這一嚷嚷,頓時引來了很多人圍觀。眾人見到慶和糧行的東家被官府捉拿,紛紛指指點點,有人莫名其妙,有人說三道四,場麵頓時有些熱鬧來。


    可是當事者本人呂吉卻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差役在他身上捆繩子。蘇岸剛才那句話驚到了他,尤其是殺人放火這四個字,更是讓他神情一緊!難不成林昭察覺了什麽?亦或者抓到了什麽把柄?應該不會啊!呂吉是心裏有鬼,頓時就有些忐忑,緊張了。


    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抗,便被官差捆了起來。對此,他不置可否,他知道現反抗沒有任何意義,官差既然敢這麽做,必然是得到了林昭的默許。自己要是輕舉妄動,說不定還會因此而吃虧。


    不就是被捆綁嗎?這有什麽?隻要林昭沒有什麽確鑿了,重大罪名的證據,能把自己怎麽著呢?現在捆了自己,到時候一定讓他禮送回來!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慶和糧行的東主呂吉被錢塘縣的差役捆綁著帶走了。消息迅速在錢塘縣城裏傳開,引起了眾多人的猜疑,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首先是一種素日與呂吉親近,與之同流合汙,或者一同籌劃著囤積居奇的糧商。他們都以為呂吉是因為此事被帶走,故而頓時人人自危,生怕牽連到自己。


    不過也有些聽到消息,則是一種慶幸。比如廣濟糧行的張子恒,得到如此消息,隻是淡淡一笑,不過這一笑意義非凡,是發自內心的開懷。


    有林昭的配合,他是第一個開倉售糧的,銷售速度也很快,故而並未因此而賠錢,反而小賺了一筆。從而成為這場風波中,收益最大的糧行。


    下注下對了,這種感覺是相當的舒爽,張子恒保守的心思也被震撼,沉默了很多年的野心也似乎有複蘇抬頭的跡象。


    如果慶和徹底到了,而今第二大規模的趙家也因此大受損失,若是自己能乘虛而入,那麽……杭州第一大糧商能夠成為我的呢?


    張子恒心裏正在犯嘀咕考慮的時候,傳來一個消息,慶和糧行的東家被縣衙的差役捆著抓走了。本來對此還不大相信,不想卻當真確有其事,張子恒匆匆趕到街邊的鋪麵上,瞧見呂吉被帶走,心裏別提有多高興,機會似乎來了……


    慢著,據說呂吉背後有高官撐腰,不知到底是個什麽狀況?那麽呂吉這邊……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肯定會有人更加著急的!越是慌亂,局麵就會越發的有意思……


    ……


    眼下最著急的人無疑是呂善了,他與兄長相依為命多年,彼此之間感情篤深,眼見熊掌被抓走,能不著急嗎?


    隻是官差很強橫,根本無力,也不敢阻難,於是乎眼睜睜地看著大哥被帶走。見到差役們已經走遠,呂善立即轉身進入房間,這個時候能救大兄的想必隻有呂和卿兄弟倆了!


    “二郎、三郎,大兄被官差帶走了,情況可能很嚴重,懇求兩位施以援手,幫忙搭救!”


    “什麽?”聽到呂吉被捆走的消息,呂升卿頓時有些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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