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還說,此鳥極通靈性,凡有人能收伏於它,便終生奉為主人,拱衛左右,絕不稍離。


    “漢代大將霍去病北征匈奴,便曾得到一隻,霍去病英年早逝,那鳥兒竟自盡而殉。


    “我本以為那是好事之徒瞎編出來唬人的,哪知世上真有這種鳥,又恰巧被我們撞上。”


    風清揚大喜,道:“真有此事?怪不得這小東西如此靈異,原來還是大有來曆的呢?


    “不用說,我們是與它有緣的了!哎,它叫赤火,這個名字不好,秋妹,不如你給它改個名字好不好?”


    秋夢沉吟道:“它飛動之際靈巧異常,給它取個小名叫‘靈靈’罷,也倒像個鳥兒的名字。”


    三人被兩頭大蟲一隻紅鳥一攪一鬧,困意全無,談談說說,興致極高。


    無一時,天色大明,三人騎馬拐出山穀,重回到官道上繼續向南進發。


    說也奇怪,這隻新取了名字,叫做“靈靈”的小紅鳥果真盤旋低飛,盡在風清揚的鞍前馬後,桑小娥與秋夢再逗弄於它,它也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溫馴無比。


    三人向南行進,於路無話。


    這一日已來到姑蘇城中,離得愈近,風清揚對慕容雪的相思之情愈迫,桑小娥與秋夢體恤夫君的心情,三人也不到酒樓吃飯,隻在城中買了幾種有名的點心,邊行邊吃,直到參合莊而來。


    那參合莊隻在姑蘇城西四十裏處,馬兒疾奔之下,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在莊外,行到那座獨木板橋之前。


    風清揚年前在此曾遭莊上兩個身穿水靠的家丁襲擊,雖然伏擊之人武功平平,卻也唯恐二女猝不及防,著了他們的道兒。當下低聲叮嚀二女,多加小心。


    桑小娥斜睨他一眼道:“風郎,也真難為你了。”


    風清揚一怔,道:“甚麽?”


    桑小娥微笑道:“難為你心神不亂,已到了雪兒妹妹的繡榻之旁了,還惦著我們姐兒兩個。”說罷,與秋夢一同低聲嬌笑。


    風清揚回頭看看二女。這時又是六月時分,小溪上蓮葉田田,襯著二女的月白、紫羅紗衣,粉紅嬌豔的笑麵,鼻尖上沁出的細汗,直是一副天然生色的美人圖卷,再想到桑小娥說的“繡榻之旁”,不由心中一蕩。


    明知二女在嘲笑自己,倒也無言以對,長笑一聲,翻身下馬。


    三人將馬匹放走尋食去了,踏過板橋,小紅鳥追隨在後,哪知水下竟全無動靜,風清揚不禁微感納罕,心道:


    莫非參合莊經曆一場浩劫,還自全無戒備?


    這可於情理不合。


    尋思未畢,三人已在莊門之前,仰頭觀看地,兩扇黑漆大門還是挺拔依舊,門上題有“三一莊”三個金字的牌匾都是剝落不堪,早已舊得昏了。


    門的兩旁青草叢生,甚是蕪雜,一副破敗氣象。


    風清揚益發詫異,掀起獸口門環“當當當”重重敲了三下。


    四周甚是靜寂,這三下敲擊傳開老遠。


    三人靜立等候,半晌也聽不見裏麵有甚麽動靜。


    敲到第四個三下時,三人已站了有一炷香時分。


    秋夢道:“這裏別是已經荒廢了罷!幹脆躍進去看看!”


    風清揚心中怦怦亂跳,也欲一探究竟,點了點頭,縱身躍起,身如落葉墜羽,已落在高牆之內,二女也各展輕功,縱了進來。


    門後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路上,如今已是雜草叢生,深可及膝,確是一副久無人住的模樣。


    大廳裏桌椅雖在,卻都積了厚厚的一重灰塵,慕容雪的閨房人去樓空,隻餘一襲紗賬,隨風微擺,妝奩衣物,一些兒也無。


    風清揚越看越是失望,一顆心如石落井,直沉到底。桑小娥見他麵色不愉,知道他的感覺,溫顏道:


    “風郎!看來雪兒妹妹他們是搬走了,你別著急,咱們慢慢找,好麽?”


    風清揚點了點頭,沉聲道:“看來確是如此,那也急不得了。咱們先到楊逍前輩的墓上去拜祭一下他罷,我……我與這位前輩也有一年不見了。”


    二女點頭,三人緩緩行去,無一時,已來至莊子西北角的“還施水閣”和“琅環福地”的舊址,旁邊果然有一座黃土墳墓,巍然屹立,規模甚大。


    風清揚當年劍刻下的“明教故教主楊逍之墓”九個字石碑矗立墓前,甚有威勢。


    三人在姑蘇城中早買好了美酒,果品、香燭、冥幣之類應用物品,秋夢自袋中取出,端端正正,有條不紊地擺在墓前。


    風清揚取過一小壇酒,拍開泥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心情激蕩,哽咽道:“前輩,風清揚看你來了……我們一年沒喝過酒,這壇酒我先幹為敬!”


    仰頭狂飲,“咕冬”之聲不絕,須臾之間,先喝去了半壇。他將餘下半壇酒細細灑在墓前,想起楊逍的音容笑貌,宛在目前,不由哭倒在地。


    二女敬重楊逍為人風采,又感激他救下了自己夫君的性命,當下齊齊斂衽,拜了數拜,將風清揚扶起身來。


    三人立在墓前,久久不語。過了半日,秋夢忽道:


    “風郎!你不是說與楊逍前輩是在一所地下囚牢中相見的麽?會不會……”


    風清揚眼睛一亮,有如暗夜之中見了一星燈火,道:


    “是啊!我怎地把此事給忘了!”


    重又向楊逍之墓一揖到地,沉聲道:


    “前輩,我要告辭了!下次我必帶駱飛鴻的人頭前來見你,咱們倆喝個一醉方休!”


    轉身對二女道:“隨我來罷!”


    三人展開輕身功夫,七拐八彎,行了二裏多遠,來到一座假山石前。


    當年風清揚與楊逍從秘道出來,到“還施水閣”讀書四月有餘,在此出入無慮百次,自是輕車熟路。


    他右手探入石罅,摸到一塊突起,向上連掀三下,再向右一扳,“呀呀”聲響,假山石慢慢向裏推去,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


    三人在洞口站了片刻,待洞中穢氣出盡,風清揚率先而入。


    才下了十餘個台階,已是伸手不見五指,風清揚自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嚓”地晃亮。


    就在火光亮起的瞬間,風清揚眼前一花,幾點寒星自右方撲麵飛來,方位既是極其古怪,又挾帶風聲,顯是力道亦自不弱。


    與此同時,左麵兩道掌風一上一下,擊向風清揚胸腹。


    這出手暗算的兩人武功不弱,所處方位又是最令人防不勝防之處,這兩下偷襲毫無朕兆,桑小娥與秋夢走在背後,忍不住“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風清揚微微一驚,手腕輕抖,那道火折子有如長了翅膀一般,在空中轉了個圈,幾點寒星已被盡數兜住。


    同時他左掌疾出,“撲撲”兩響,竟在此間不容發之際與偷襲之人對了兩掌。


    那偷襲之人隻覺一股大力推來,向後連退三步,終於拿樁不穩,“撲通”坐在地上。


    兩人同時低呼,那偷襲之人叫的是“風清揚!”,風清揚叫的卻是“柯叔!”不用說,右方施放暗器的便是與柯叔秤不離錘的桑二娘了。


    那小紅鳥先前在風清揚頭上盤旋,見柯叔與桑二娘襲擊主人,大怒之下,“咕咕”一聲,直襲向柯叔雙目。


    柯叔坐在地上氣血翻湧,還未回過神來,猛見一團紅影迅疾無比地撞向自己眼睛,大駭之下,連忙舉手抵擋。


    風清揚喝道:“靈靈!不得無禮!”


    小紅鳥似是聽懂了話一般,在此千鈞一發之時急轉個彎子,從柯叔頭頂劃了個弧線,已回到風清揚肩頭之上。


    柯叔調勻氣息,站起身來。


    桑二娘也從黑影裏走出,兩人麵上有如罩了一道寒霜,冷冷地道:


    “又是你!你不在華山左擁右抱地納福,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做甚麽?”


    風清揚知道他夫妻二人對自己向來便無好感,上次又因自己之故毀了福地水閣,他們對己誤會必然更深,不過是礙著雪兒的麵子和自己的身手,這才不便破口大罵,性命相搏罷了。


    他雖對這二人也不親近,但在此地相見、想到雪兒的下落終於有了頭緒,卻也是意外的喜悅。


    當下也不動怒,深施一禮道:


    “風某見過柯叔、二娘。適才有所不知,出手莽撞,多有得罪了。”


    柯叔與桑二娘對望一眼,大剌剌地道:“罷了!是我們出手暗算在先,也不用假惺惺地客氣啦!”


    風清揚尷尬一笑,還未開口,桑小娥卻已按捺不住,衝口道:


    “你們怎地這等無禮?你們暗算傷人,非但不以為恥,風郎向你們道歉,竟反遭搶白!這還有天理麽?”


    桑二娘向她看了一眼,冷笑道:


    “這位姑娘伶牙俐齒的,說得倒也在理。如果我這雙老眼不花的話,你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桑姑娘罷!


    “不是傳說您已經大駕西歸,這個薄情浪子還為你自盡殉情了麽?”


    桑小娥怒道:“你……”右手剛要去抓劍柄,風清揚已攔在她前頭,輕輕搖了搖頭,麵上露出求懇之色。


    桑小娥見夫君為難,緩緩將握劍的手放下,“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心道:


    不是姑娘怕你,若非風郎與你們有點淵源,你敢口出這等辱人之言,便有十個也一道殺了!


    風清揚見她忍住,向她點點頭,意示嘉許,轉身道:“小娥亂說話,二位請勿介意。風某向二位道歉乃是誠心誠意的,不敢有半分虛假。”


    柯桑二人見他如此謙恭,神色又確乎不是作偽,大出意料之餘,怒火消了幾分,也不禁頗感歉意。桑二娘道:“好說。我這張嘴也是忒過惹厭,桑姑娘萬勿介懷。”


    風清揚見他們麵色語氣稍緩,心頭一喜,道:


    “風某有一事請教柯叔和二娘:這莊子怎地荒廢如此?雪兒她現下身在何處?”


    他這話不問也倒罷了,語聲未落,柯叔的兩道劍眉漸漸豎起,額上青筋暴跳,顯是怒到了極處。(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聖風清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陽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陽朔並收藏劍聖風清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