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笑道:“智計倒不見得,奉教主嚴令,阻隔一切互增互援之敵倒是真的。


    風公子不罵我,老向已經很承你的情了!”


    手中紫薇軟劍迎風一抖,劍光暴長道:“來來來!你我先大戰三百合再說!”


    風清揚眉頭一皺,雖然他與圓智、殷融陽、淨思各自馳援一方,應無大礙,但魔教傾巢出動,每一方都有二至三位神魔偷襲,更有向問天這等高手來回策援,顯是有備而發,大非尋常,自己若不親眼見到那幾個方向的情形,還真的放心不下。


    可是眼下若與向問天一交上手,那是非三五百招不能分出勝負,和他打完這仗,魔教有甚麽詭計恐怕都已得手了,此事當真頭痛得緊。


    風清揚還未答應,房上有人喝道:“小娃兒!你手裏那根甚麽東西,像赤練蛇一樣,倒也好玩!老爺爺陪你玩三百回合怎樣?”


    眾人聞聲,仰頭看去,一老翁白須白發,振起雙臂,儼如一頭大鳥般冉冉而下,嘻皮笑臉地看著向問天,雙手互搓,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風清揚一見乃是周四手,心下大喜,道:“周老先生,我與這位向兄要捉迷藏,你且陪他玩玩,等一炷香時分再放他出來找我!”


    他知周四手武功絕高,不在向問天之下,兩人拚鬥起來,更不知何時方休。


    交代了這兩句話,雙足一頓,身形衝天而起。


    向問天大急,叫道:“風兄休走!”手起一劍,向風清揚腿上卷去。


    周四手本來就喜見奇形怪狀的兵刃,見他這把軟劍靈動如蛇,劍身又發紫光,早存周旋見識之心,風清揚說與他捉迷藏,那更是投其所好,聽來興奮異常。


    這時猛見向問天棄己於不顧,隻顧追擊風清揚,不由大怒,左手“空明拳”、右手“三花聚頂掌”,一齊出手。


    向問天向來僻處山林,不識得這位瘋癲詭異的老兒是何方高手,便也沒太放在心上。但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見這老兒雙手微動,兩道風聲便拂體而來,當下心中一凜,知道碰上了平生罕見的硬手。


    他查察情勢,不求攻敵,先圖自保,長劍抖動,變招噬向周四手前心,右手成虎爪之形,抓上周四手的拳頭。


    周四手見敵人變招迅捷,毫無轉折之痕,直似一開始便與自己對攻一般,心下暗喝一聲彩,雙手拳化為掌,掌化為拳,避其鋒銳,攻其虛弱,直搗向問天左肩、右肋。


    二人瞬息之間交了五六招,拳掌兵刃一沾即收,竟不相碰。兩人俱各暗驚,猱身複上,鬥在一處。


    風清揚趁他二人交手,早已鴻飛冥冥,無一刻,已到了小鎮西南端,遠遠聽見叱吒苦鬥之聲,定睛觀看,卻見十餘人身著暗紅,手中劍又狹又長,正自並力拚鬥。


    紅屬火,火主南方,那是南嶽衡山劍派的服色了。


    十餘名衡山二代弟子劍光錯落,排成靈蛇之形,擊頭尾動,擊尾頭動,比之各自為戰威力自是要大上幾成。


    圈中一人深目高鼻,虯髯滿腮,絕非中土人氏,手中一柄駝劍,在劍陣中穿來越去,以一人之力抵十數名好手,非但毫不局促,反而大占上風。


    識得乃是自己大恩人、生平好友楊逍的入室高徒司馬凝煙。


    此人乃是西域胡人,本姓買買提,楊逍收他為徒之時,為他取了漢人的名姓,一身劍法也盡數傳了給他。


    入了日月神教之後,他排行第七,有個名號喚作“入地神魔”。


    風清揚未識楊逍之時曾與他為敵,一百五十招內便將他去得大敗而走,這時乍然再見,卻不禁頗有相親相厚之意。


    眼見他劍氣縱橫,十招之間已變了七八種劍法,顯是腹笥甚廣,得了楊逍的一個“博”字,也不禁頗為佩服。


    那邊廂下首兩人卻都身材矮小,一個四十多歲,臉上肌肉虯結,便似一位鐵匠,另一個卻麵目猥縮,年紀甚輕,左手一柄胡琴,非金非木,不知甚麽東西所製,右手一柄薄劍收發既快且準,招數甚是精妙。


    這兩人正是衡山派掌門人陳方誌和與他的大弟子莫大。


    看到這二人還不怎麽,及至風清揚眼光轉向另一側,卻是大大吃了一驚。


    與他師徒對戰的那人劍眉星目,氣度沉雄,轉折之間龍驤虎步,大有王霸之氣,手中一柄短劍精光燦然,長不盈尺,雖較匕首長些,柄上卻又掛著一個紅穗兒,宛似小兒的玩物一般。


    可是此人就是以這樣一柄短劍指指劃劃,陳方誌和與莫大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便全都落空,偶出攻招,又逼得陳、莫二人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風清揚隻看得幾招,便是十分訝異。


    他於武林各門各派的劍法無不熟知,而這人身法,劍招卻從所未見,但見他轉折之際不出方圓五步,出手長短隻在四尺之內,旁人見了,卻不見其小巧,隻見其淩厲清奇。


    比之任我行,此人尚稍有不如;比之向問天,卻又要高上半籌了。


    刹那之間,風清揚心頭抹過一抹陰雲,暗道:


    魔教近日來非同小可,如向問天、任我行和此人這樣的身手,任一個在武林中都是頂尖兒的人物,魔教竟同時擁有三位,實力之盛,即便少林、武當也有所不及,更遑論其他門派了。


    他在屋瓦上佇立思索,底下那人劍法又變,隻見他軒軒高舉,姿式極其端麗都雅,劍招初出時人尚在左,劍招抵敵時身已轉右,竟似劍是劍,人是人,兩者殊不相幹。


    拆得四招,莫大左肩中劍,“當”的一聲,胡琴落在地上。


    那人趁陳方誌和見愛徒受傷,心神不定之機,長嘯一聲,挺身而上,劍劍直取中宮,一柄小劍使開,竟然大見威猛之氣。


    陳方誌和雖步步後退,但數十年的修為亦大非尋常,當下左支右絀,勉力支撐。


    風清揚想陳方誌和乃是一派掌門,自己貿然出手,恐怕削了他的麵子,這時見那人劍勢淩厲,知道乃是自己出手之時,提氣喝道:


    “陳方兄且休戰片刻,小弟風清揚來也!”


    長劍微擺,身形有如彈丸勁矢,瀉落場中。


    真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風清揚”三字出口,饒是那人藝高膽大,手中劍也不由頓了一頓,陳方誌和不敢怠慢,連發五劍,騰身縱出圈外,隻覺夜風砭骨,已是汗透重衣。


    那邊司馬凝煙與衡山眾弟子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各自停手。


    司馬凝煙自上次與風清揚交手之後,對他極是佩服,這時忙過來見禮道:


    “原來是風大俠到了,別來安好!”


    風清揚躬身還禮道:“司馬兄安好,司馬兄莫要俠不俠的,若瞧得起小弟,還請直呼其名便是。”


    司馬凝煙見他如此謙恭,不明個中緣由,大出意料之外,仍是拱手道:


    “風大俠言重了。”


    風清揚微微一笑,也不說破,轉頭道:


    “這位兄台劍法奇高,自成一家,在下生平未睹,還要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本來負手而立,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但聽風清揚的褒揚之辭,饒是他城府極深,臉上也不禁現出一絲得意之情,但又旋即隱去,淡淡地道:


    “小弟東方柏,螢火之光,豈敢與皓月之輝並舉,風大俠謬獎了。”


    司馬凝煙道:“這位東方兄新入本教,教主極是倚重,現居光明左使之職。”


    風清揚點了點頭,暗道:任我行一代霸才,果然了得,此人新進,他竟能量才適用,許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此人焉能不死心塌地為他所用?


    當下微微一笑,道:“東方兄大好身手,理當如此。在下適才作壁上觀,東方兄的劍法似乎猶未盡展所長,還欲討教。”


    東方柏臉色一變,他們此番奉令下山,任我行確有吩咐,若遇正教人眾交戰,非萬不得已,不得多作殺傷,故此適才他與二人相鬥,的確留了二成力,哪知風清揚眼光銳利,一下便看了出來。


    兩人挺身正欲放對,忽聽空中“嗤——砰——砰砰”一長兩短三聲震響,一枚火箭直衝雲霄,映得眾人麵上一紅。


    聲音響過,煙花散落下來,四周呈一朵蓮花形狀,中央卻是一柄長劍,形理雖然粗疏,卻有如高手作畫一般,寥寥數筆,神氣活現。


    風清揚和衡山派諸人麵色同時一變,這枚火箭乃是十萬火急的召集訊號,四周蓮花取義於“紅蓮白藕,天下一家”的江湖諺語,中間的長劍代表五嶽劍派,那乃是此番攻剿魔教之前特聘高手匠人而做,圓智大師和殷融陽各掌一枚。


    火箭一發,見者無論在做何等重要之事,都須立即趕到,不得遲延。


    他們尚未開口,猛聽得又是一道尖利的哨聲在適才火箭升空之處響起,一枚碧油油的旗花抉搖直上,到了半空中“啪”地炸開,幻作日月之形。


    東方柏神色一肅,司馬凝煙脫口呼道:“教主召集,我們快去!”


    眾人顧不得再交代甚麽場麵話,紛紛展開輕身功夫,躍上房脊,向旗花火箭之處疾奔而去。


    適才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竟然聯袂飛馳,悄無一言。


    眾人相鬥之處在鎮子西北,離旗花火箭升起之地最為遙遠。眾人奔了一炷香時分,忽覺眼前一亮,隻見前方一大片空場,足有二百畝方圓,想是鎮外荒棄的土地。


    場中火把搖搖,分作兩簇,足有二百餘支,將偌大空地照耀如同白晝一般。


    場中高高矮矮站著兩群人,左邊正是圓智、殷融陽、淨思率領著十一門派群雄,右邊火光之下,人群正中立著一人,身材魁梧,氣度威猛,一叢亂發亂須根根直立,輕裘緩帶,卻又有幾分破舊,正是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


    他身畔身後高高矮矮,立著向問天及趙鶴、沈竹樓、範鬆等人,大批教眾簇擁周圍,俱各神色肅然,一點聲息也無。


    眾人紛紛躍下房脊,各歸各隊。


    任我行見東方柏到來,笑道:“東方兄弟,你來了!一切可好?”


    東方柏恭聲道:“屬下一切都好,有勞教主掛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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