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荀易換上一套青色祭袍,跪坐在鏡子前束發作冠。


    “你紮頭的手藝不錯。”荀易照著鏡子,看苗斌用熟練的手藝幫自己束發作冠。


    拿起鑲嵌寶玉的發帶,荀易幽幽一歎:“弱冠之年,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過二十歲呢。”


    苗斌忙道:“公子別這麽說,吉人自有天相。您絕非短命之相,必可逢凶化吉。”


    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聲響,然後一位玄服男子用狼狽的姿態闖入五龍殿。


    “誰!”苗斌擋在荀易麵前,還沒束好的發冠直接散開。


    見荀易長發披肩,但身上毫無一點傷痕,龍歌鬆了口氣:“你沒受傷就好。”


    青年剛剛沐浴,他簡單披著一件青衫祭服,長發還來不及束起。投過散亂的長發,依稀能看到透著紅潤脖頸,以及散在發間的露水。


    “你怎麽在這裏?”荀易安撫苗斌:“是自己人。”他從苗斌身後轉出:“五龍殿蘊含諸龍之力,你不該來。來這裏,隻會多一個人被困。”


    龍歌剛毅的臉龐露出笑容:“沒關係,我帶著老祖宗賜下的令牌。龍族之力對我無效。我帶你離開。”他一晃手中的白玉令,上麵有金龍之紋散發著陣陣天威。


    那是七代天帝遺留的神器,屏蔽任何龍氣攻擊,故而龍歌能輕輕鬆鬆進來這裏。


    “但即便如此,你想要闖入五龍殿應該也不輕鬆。”荀易上前檢查龍歌的身體,在他背後看到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


    荀易捏著一片青葉,以青龍大君的神力作為媒介,幫龍歌療傷。


    “龍爪的痕跡,是哪位龍神傷的你?”再往外看,仿佛五龍殿外有一股力量和其抗爭。


    “是福神七大帝君,他們聯手祭起列代上帝之力準備救你。我趁機溜進來,想辦法把你帶走。”


    他上前去拉荀易的手。


    荀易忙道:“等等,還有苗斌。”


    龍歌掃了一眼旁邊的太監,手一拂,將他收入自己的袖袍:“事不宜遲,速走!”


    二人從大殿離開,但在殿門口時又再度被蒼生鏡攔下。


    “區區一麵偽造的鏡子,還真以為是大天後的至寶嗎?”龍歌不屑一顧,頭頂冒出一股股銀色雷霆和寶鏡對抗。


    奔雷蘊含先天神力,撕裂空間,撼動乾坤。然那鏡子光彩萬道,有一條玉龍若隱若現。


    “咦,這不是真正的蒼生鏡?看這玉龍,莫非是奕妃?”


    “沒錯,是那妖婦的東西。她仿照蒼生鏡所煉,這賤人圖謀不小呢!”


    龍歌鼓動全部神力:“給我破——”他一聲怒吼,以先天之力強行從蒼生鏡下穿過。


    但下一刻,他和荀易麵前白光一閃,二人被這麵偽造的蒼生鏡納入一方神秘空間。


    蒼生鏡,觀神心。這麵偽造的蒼生鏡同樣有映徹本心的能力。


    龍歌看看四周,茫茫白煙滾滾騰騰,隔絕他的神念感知,讓他獨自置身於這片空蕩之境。


    “我的本心?我的神職權能最初都是來源自荀易,想要看我的蒼生之心?”龍歌嘴角浮現譏諷的笑容,閉上眼默默感應。


    突然,他伸手一抓,從迷霧中扯出一隻手。


    “啊——”荀易同樣落入迷霧,但等他回過神,直接被龍歌抓到身邊。


    “這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玩意罷了。”他重登神道所許下的誓願和荀易大有淵源。因此,他在蒼生鏡下看到的眾生相,也隻有荀易一個人。


    “所以,我是根本沒辦法成為天帝的啊。”壓下心中複雜的情感,龍歌拉著荀易想要離開這片白茫茫的世界。


    但隨著二人腳步移動,眼前的世界漸漸露出真容,這是一方遼闊的山河氣象。


    一重重青山,一道道綠水,穹空連綿不絕的雲海霞光,大地望不到盡頭的平原丘陵。


    “這是蒼生鏡演化的小世界?”龍歌看了看,對荀易說:“你小心!”


    他搖身一變,施展法天象地的神通,化作一位擎天立地的巨人將荀易托在自己的手心。


    然而他在長,天穹也在升高。他長一寸,天高一尺。他跨一步,地寬一丈。


    在這種奇妙的天地作用下,他和荀易根本無法離開這邊世界。


    荀易望著這片世界,隱約間覺得很眼熟。


    眼前有一條河,和貫通隴川郡的大河類似。旁邊有一座山,和柏山一模一樣。在往遠處看,還有湘水、洞庭等熟悉的水域;泰蒼山,岱陵山等熟悉的山脈。


    “這……這裏就是我的帝心嗎?”


    仰天瞭望,看到青陽明月普照眾生,就如同荀易自身的德行一般。


    何等遼闊的世界!而這正是荀易所見到的蒼生,是他所擁有的上帝心境。


    蒼生鏡觀照神心,將荀易的神心開拓為一片大世界。任龍歌窮盡自己的力量,也無法從荀易的神心世界中走出。


    畢竟上帝之心胸懷三界,其德行堪比日月,其洪恩堪比滄海。以龍歌一人之力,又豈能將三界悉數丈量。


    “不用走了。”荀易歎了口氣,從龍歌的掌中跳出。


    見狀,龍歌搖身一變,化作人相:“怎麽?難道有問題?”


    “這個世界走不出去。”荀易拉著龍歌退後一步,二人重新出現在五龍殿中。


    望著上空懸掛的鎏金寶鏡,荀易啞然失笑:“難怪龍族大大方方在門口懸了一麵鏡子。敢情是要用我的蒼生之心來困我嗎?”


    破鏡很簡單,隻要荀易不曾具備蒼生之心,隻要他心生私念即可。


    “我的蒼生之心越廣,越不能從這裏離開。難為龍族看得起來,把我看作一位真正的神祇來對待。”


    龍歌此刻也明白過來,緊鎖著眉頭盯著鏡子,似乎琢磨要怎麽打碎這麵寶鏡。


    “別想了。你能來救我,我很高興。而且,你的到來讓我擁有一線轉機。你馬上從這裏離開。”


    “但是——”


    “你離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荀易用手指點在龍歌眉心:“這是一段我整合的情報,你離開後送入青華界。我便可以設法脫困。”


    “還有,苗斌是個忠義之士,你帶他離去,讓他免於刀兵之厄。”


    不過苗斌顯然不這麽想,他和龍歌對話後,龍歌將他重新放出:“你留在這裏守護荀易。等他日脫困後,我賜你長生不滅之果。”


    說完,龍歌化作一陣風散去。


    “哪裏走!”這時,大殿中的覆海屏風爆射玄光,一道黑龍飆射而出。


    龍歌也化作黑龍之相,扭頭跟玄龍大帝的化身廝殺。


    荀易隨手從旁邊的盆栽扯下幾片葉子,輕輕一吹,那幾片葉子化作青木定住黑龍,龍歌順勢離開五龍殿。


    他剛剛離開五龍殿,荀易留在的那一道信息馬上傳入青帝境。


    五龍殿封印荀易對外的任何聯係。但通過龍歌傳遞消息,藏在青帝境之中的真靈頓時有感。


    “原來龍族是這個辦法嗎?”


    青帝境,生長著一顆顆百萬丈的擎天巨木,那濃鬱的青木祖炁匯聚在這片聖境,共同演繹青帝大道。而在其中一片樹林中,有荀易的一抹真靈投影在此潛修。


    “五龍殿,龍族可真是煞費苦心了。”青衣少年緩緩睜開眼,荀易留在青帝境的真靈,是他的核心靈性,目前顯化為少年相。


    五龍殿鎖住龍城的一切情況,哪怕是荀易隱藏在青帝境的真靈,也無法察覺裏麵的行徑。但龍歌走一遭,將相應的信息傳遞出來,立刻讓荀易的真靈明白前因後果。


    他身後一顆顆巨木射出靈光,為他演繹未來,將未來的變化了然於心。


    但隨著未來變化,荀易的臉色越發凝重:“列聖,他們準備對我的根源下手,讓我真正化作無根浮萍麽?”


    如果龍族這一舉動成功,或許真能影響到青帝境之中的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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