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電話並沒有得到秦陌的回答。他沉默了許久,最後無言的掛斷了。


    其實那句話應當算是一個氣惱的衝動,我並沒有真正的想要和他就此斷了聯係,隻是對近來閨中怨婦一樣的生活產生的惱怒或說埋怨,但是我沒想到當我說出那句話時,心裏竟會真的輕鬆不少。


    我由此告訴自己,沒錯,何夕,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可是也就是自那天開始,不管我再如何竭盡精力的工作,把自己當變形金剛去使用,每到深夜人靜,思維空下來的時候我便會盯著手機在一個不經意間猛然失神。


    思緒空白,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個方塊物體,不知是期待它響起來,還是希望它就此如死般寂靜。


    又或者,是拿起它,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輕輕的說:對不起,我不是那樣想的,你知道我一直管不住自己嘴,你知道,其實何夕很喜歡你……


    但最終,我還是什麽都沒做。


    這個周六是謝不停的秘書,小胖妹結婚的日子。


    與程晨與沈熙然那個鋪張而費力的婚禮不同,他們在普通的酒店,傳統的中式宴席,我與同事坐了一桌,看著小胖妹挽著她的父親,走過紅色地毯,上台握住同樣有點胖胖的新郎的手。兩個新人都很緊張,小胖一腳踩在自己的婚紗上,險些摔倒,新郎忙扶了她一把,但礙於對方的重力勢能有點大,一把沒扶住,小胖的爪子便一下抓在了他的褲襠上。


    新郎尷尬,頓時忘了耳麥還在嘴邊,低聲責難:“毛手毛腳的……抓哪兒呢!別把褲子給我扒下來了!”


    我僵硬已久的麵部肌肉忽然鬆了一下,與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小胖嫌丟臉,恨恨的瞪了新郎一眼,主持人忙上前打圓場。新郎撓了撓頭,道歉:“其實抓抓也沒關係,雖然我不喜歡你在這樣的場合拉拉扯扯,但是好在你這輩子也就隻能和我在這樣的場合拉扯一回了。老婆別氣,你要喜歡,再拉一回就是。”


    眾人一時躁動起來,歡呼的有,起哄的也有。


    我看著他們令人嫉妒的甜蜜,垂眸望緊握在手心的手機。


    這本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所以在看見忽然閃亮起來的屏幕時我嚇了一跳。跳躍的禽獸二字映入我的眼眸,一時我竟然有種乘著雲霄飛車到了最高點而即將要下落的心情。


    默默的走出熱鬧的宴會大廳,找了個寂靜的樓梯角落,我深深呼吸帶著點忐忑接了電話。


    “喂?”


    “何夕。”已有許久沒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我心中一動,輕輕的應了一聲。那邊似乎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就這樣沉默下來。我琢磨了一下時間,現在美國那邊應該是淩晨了吧,他又熬夜了……


    “在做什麽?”他問。


    “公司同事結婚,在喝喜酒呢。”


    “少喝點。”


    三言兩語的關心,瞬間便把我努力平靜的心情挑了起來。我嘴唇動了動,這幾天一直憋在胸口的話幾乎脫口而出。給他道歉,心裏麵的無數聲音在嘶叫,放下你那什麽該死的驕傲,道個歉!告訴他其實何夕不是那樣想的……


    “上次……”我弱弱的吐出這兩個字。


    “上次。”那邊接過我的話,聲音卻要堅定許多,“你說得對。我連個承諾也無法給,你確實不該這樣等下去。”


    劇烈的心跳像是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你什麽意思?”


    “何夕,是我太自私了。”他頓了頓,“我們……”


    他沒說完,我也不想聽完了。如果秦陌現在在這裏,我或許會狠狠的給他一巴掌,大罵他,既然自私,為什麽不自私個徹底。如果能想得透徹,當初為什麽又要在機場留下喜歡兩個字。


    不負責任的表白,比放棄更讓我痛恨。


    然而這些話我卻無法吼給他聽,就怕說到一半,自己先留下淚來。


    感情失敗的時候,我就要站在尊嚴的製高點,所以我嗬嗬一笑,清晰的說:“多謝,這樣多好,咱們放開手各走各,你有滿天繁星,我有旭日依舊。”


    “嗯。”他應了一聲,從來不輸氣場的秦陌到最後隻留給我四個字,“別喝醉了。”


    聽著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我倚牆而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我的雲霄飛車並沒有順著軌道而下,而是在最高點時脫了軌徑直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樓梯間的門哢噠一聲被打開,謝不停的聲音傳來:“王經理,瓷磚的顏色錯了應該是發貨商的錯誤……我知道,我知道,我並沒有推卸責任,好好,我這就派員工過來幫您協調一下,嗯嗯,您稍等。”


    “哎,何夕,你在啊,正好,上次我們接的單子出了點紕漏,人家客戶要的是金邊藍底的磚,那邊貨商發成了金邊黑底的。你過去處理一下,安撫下客戶……”


    我垂著腦袋沒答話,默默的走出了樓梯間,坐了電梯,出了酒店。


    腦子裏有點混亂,我去了秦陌家,隻是現在已經賣給別人了。我站在他們小區外麵,望著他家窗戶,癡癡的發呆,弄得小區的保安奇怪的打量了我許久。


    我走過那條小巷,晃眼間似乎看見被打得一臉狼狽的秦陌坐在那裏,他抬頭望我,皺了眉頭:“你傻呀!”


    我低頭笑:“是啊,多傻。”


    我去了我與他第一次相遇的酒吧,大白天的,酒吧關著門,我便晃晃悠悠的想要回家,走在路上,謝不停一個電話追殺了過來:“你在哪兒呢?怎麽還沒到!客戶都在催了!”


    “催去吧。”我說,“我不去。”


    “何夕,你發什麽瘋呢!”


    “丘比特告訴我,如果我今天不休年假那麽我會在今年之內慘死。”


    “啥?”謝不停困惑了一番,接著氣得暴跳如雷,“你現在跟我說你要休年假?剛才你怎麽不說!剛才你說不去我再換個人就是了,哎,我說你這丫頭今天是瘋了不成,你……”


    我掛了電話,掰下電池,然後把手機扔進包裏。繼續往家裏走去。


    走過一條行人匆匆的街道,我看見一對小情侶在街邊吵架,男生丟了女孩子的手淡漠的走開,女孩氣急了,追過去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背,哭著吼:“你傲什麽,你傲什麽?你不過就丈著我喜歡你!”


    女孩的哭聲淒涼,男生卻隻看了她一眼轉身走掉了。


    我就這樣呆呆的看著那個哭泣的女孩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驀然頓住腳步。仿佛背後也有這樣一個人,冷漠著表情,一步一步慢慢走開。


    我深吸一口氣,清醒的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別人的故事,秦陌不在,他與我隔了半個地球,我們在分別後的第三個月通過電話正式分手。


    他不在,從他承認喜歡的那一刻便不在了。


    我鬼使神差的轉過頭去,看著一張張陌生麵孔從我身旁擦過,有的撞了我的肩,有的對我抱以奇怪的奇怪的眼神,有的則順著我看的方向看去。


    什麽都沒有。


    現實總是毫無感情的清晰。何夕,你看,什麽都沒有,即便你想抓住,也沒有機會。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我想,就算我們都不放棄,那又能怎樣呢?靠著幾天一次的電話談戀愛?彼此無法擁抱,不能親吻。即便有再是便捷快速的網絡,我也依舊不知道他的歸期。


    像古時的貞潔烈女一樣無望的等下去?


    我彎唇笑了笑。何夕從來就是個現實的人,那種事我做不來也做不好,隻會將兩人都拖累得遍體鱗傷。不如瀟灑點轉身,繼續向前。我深深呼吸,心想,算了就算了吧,人生總不會是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的。


    秦陌,他終是成了何夕的往昔。


    回不來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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