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延煜卻愁眉不展,他不像肖折釉對沈不覆有那麽大的信心,他有更多要擔心的事情。師延煜很清楚沈不覆這次根本沒給自己留什麽退路,好像生與死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可是師延煜不想死啊……


    愁。


    師延煜歎了口氣。


    馬車停在辰王府的側門,師延煜帶著肖折釉走進王府,去到給她安排的住處,說:「這段時日你且住在這裏。缺什麽對下人說一聲,在王府裏走動倒是可以,隻是別出府。」


    「多謝王爺。」肖折釉微微彎膝,行了一禮。


    師延煜微微頷首,匆匆轉身往外走。他將肖折釉帶到這裏來已經耗費了很多時間,他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關押著沈不覆的囚車一路行進天牢,他抿著唇,闔著眼靜默坐在囚車裏。沈不覆本來就身形高大惹人耳目,更因為這些年無人能及的軍功為大盛子民所熟識。


    囚車走過街道,逐漸吸引了很多百姓的圍觀。


    「那個不是霍將軍嗎?」


    「是啊!是霍將軍!霍將軍怎麽被關起來了?這些人要將霍將軍關押到那裏去?」


    「這是往天牢去的路!霍將軍犯了什麽錯要被關進天牢!」


    「你們還不知道嗎?陛下忌憚霍將軍手中權勢已經將霍將軍軟禁了三年!如今這是連霍將軍的性命都不打算留,準備殺頭嘍!」


    「殺頭?那怎麽行!沒有霍將軍說不定我們大盛早就被遼國、楚國吃了!霍將軍衝鋒陷陣打下如今的江山。宮裏的那位這是準備過河拆橋?」


    「噓……你小心說話還要不要腦袋了!」


    人群寂靜了一陣,忽然有一個老朽歎了口氣,說道:「霍將軍也太冤了!」


    站在老朽身邊的一個年輕漢子抄著手,說:「嗬,咱們大盛冤枉的人才還少了?當年的定王是怎麽死的?為了抵禦外敵寸土不讓,結果援兵遲遲不到。一整個城的將士全死了!你們聽說了沒,那做城到現在還是一片荒蕪,路過的人總說能聽見亡魂的哭嚎聲,誰經過都要加快步子逃離,簡直成了一座鬼城。如果不是亡魂太多,怎能這樣!十萬兵馬啊一個都沒逃出來……」


    人群一陣惋惜,之後一個人又略悵然地說:「可憐了定王妃啊。真真的巾幗不讓須眉,現在宮中那些嬌滴滴的公主哪個能比得上定王妃的英姿?可惜了那樣的一個奇女子年紀輕輕殉國而亡……」


    「哎,聽說當時定王就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妻子跳下城樓。作為一個男人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戳心窩啊。而且他們夫妻死在那裏的時候,他們的孩子才五歲……」


    「等等……你們什麽意思?當年不是因為路途遙遠,援兵趕不及嗎?怎麽聽著你們這話的意思……」


    「嗬,你才反應過來?前左相、定王,今日的霍將軍。哪個不是在權勢最重時出事?分明就是皇帝忌憚臣子手中權勢過大,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


    「軍心難測,這些權謀咱老百姓不懂。我就想知道,如今將霍將軍殺了,誰去領兵打仗?那個色鬼袁頃悍?他回來一年了,這一年簡直是毫無作為!武榆、葉賢、泗宕穀,已經連失了三地!這三地可是霍將軍當年浴血奮戰奪回來的國土!」


    遠在泗宕穀之外的袁頃悍冤枉啊。他年輕時既然能和沈不覆齊名,自然有率兵布陣之能,即使他十年未曾帶兵,倒也不至於連連退敗。


    袁頃悍心裏窩了一團火。


    有人在給他搗亂!


    這些兵馬表麵上循規蹈矩,可是心裏根本不服氣。而且袁頃悍不是一次兩次聽見這些士兵偷偷談論霍將軍。袁頃悍派人打聽了一番,得知這些士兵一直懷念霍玄。更是每一天都在拿霍玄和他做比較。就算是同樣一件事情,完全可以有兩種解決辦法。霍玄的方式就是對的,他的做法就是下乘!


    袁頃悍握緊了拳,憤懣萬分。


    最讓他憤懣的是這些士兵中有些人原本是他的手下,可是十年過去,這些曾經的手下已經完全站在了沈不覆那邊。


    軍心渙散、不服管理乃行軍第一大忌。


    袁頃悍握緊的拳頭奮力砸在桌子上,心裏怒不可遏。


    「袁將軍!」副將走進大帳,「遼國兵馬又在前方叫囂!」


    「迎戰!」袁頃悍握起長槍衝出大帳。


    戰鼓擂動,他一馬當先,率先衝了出去。大盛馬兵緊跟其後,浩浩蕩蕩。


    明明是過年這樣的喜慶日子,宮中的氛圍卻十分壓抑。定元帝望著窗外遠處映照出的紅梅,不由發了呆。那星星點點的紅梅仿佛變成了血點子,一滴一滴猩紅塞眼。


    好久之後他回身坐下,望著長案上擺放的鳴鴻刀,想起過往之事。


    「霍玄之命是留還是不留……」他望著鳴鴻刀,心中猶豫。


    他不由想起袁頃悍在信中對他所言:「陛下,霍玄之命一日不除,軍心一日不凝!軍不成軍,如何迎敵?如何衛國!」


    舍不得霍玄?


    或許有這個原因,可是更重要的是定元帝沒有信心殺掉沈不覆之後,袁頃悍又或者那些他大力培養起來的將領到底能不能禦敵。


    而且定元帝已經得知當日沈不覆被押往天牢的路上那些百姓的反應。倘若這個時候殺掉沈不覆,那麽會不會起到更嚴重的反效果?


    當日,他也有想過放出沈不覆,好生拉攏。可是他不敢,倘若再把兵權交給他,是不是正好把刀遞到他手中?


    「陛下!渭扶城失守了!」


    定元帝大驚:「渭扶城固若金湯為何會失守?」


    「啟稟陛下,袁將軍率兵攻打泗宕穀,卻中了敵國的奸計。那泗宕穀根本空無一人,等到袁將軍趕到時,遼國的兵馬已經繞到我軍後方,占了渭扶城……」


    「袁頃悍糊塗!泗宕穀是什麽地方,渭扶城又是什麽地方!居然為了攻下泗宕穀失了渭扶城!」定元帝蒼白著臉,他咬牙切齒地問,「那泗宕穀可奪回來了?」


    「這……」


    「這什麽這!」


    「當時袁將軍尚未趕到泗宕穀就覺察出不對勁,立刻率兵回返。可是沒來得及救下渭扶城,而泗宕穀也沒有攻下來。現在已經退到了遊門山。」


    定元帝大怒,寬大的長袖一拂,將桌子上的茶盞盡數拂到地上,一片狼藉。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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