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覆差點脫口而出要去找阿楠,他生生將話咽下去,反問:「你覺得師延煜怎麽樣?」


    肖折釉果斷地轉身走進屋,「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過了十餘日,沈禾儀離開明定城。肖折釉並沒有一同離開。


    等到春天走到尾巴,芍藥遍地的時候,將軍府門外的守衛多了起來,府裏負責采買的下人進出都要接受十分嚴苛地搜身。


    等到芍藥枯萎,艾草肆意生長的八月時,將軍府裏的人已經不能出去了。一幹日用品,需要交一張單子,由守在外麵的人送來。


    肖折釉原以為沈不覆會忙起來,可他卻完全閑了下來,花費一個又一個下午的時光,和肖折釉坐在芙蓉樹下下棋。


    在一聲又一聲的落子聲裏,夏天也要走到尾聲了。


    芙蓉樹掉下一朵毛茸茸的粉色絨花,落在黑白分明的棋盤上,肖折釉將它撿起來,稀奇地照著暖融融的陽光仔細打量。


    沈不覆一曬:「又不是什麽稀奇的玩意兒,有什麽可看的。」


    「芙蓉樹開的花兒也快要落了。」肖折釉輕輕一吹,將掌心毛茸茸的小花兒吹走。她回過頭來,目光落在沈不覆的頭上,然後彎著眼睛哈哈笑起來。


    沈不覆摸了摸,在頭頂摸到一朵小小的絨線花。


    「有那麽好笑?」沈不覆問。


    肖折釉使勁兒點頭。毛茸茸的粉色小花兒落在沈不覆的頭上,趁著他沉沉的臉色,形成強烈的反差。好像沒什麽好笑的,可是又很好笑。


    笑聲似會感染,見肖折釉這樣,沈不覆也笑了一聲,他推了一把身後的芙蓉樹樹幹,一朵朵粉色的花兒飄雪一般紛紛揚揚落下。


    隔著紛紛揚揚落下的粉色小花,肖折釉望著坐在對麵的沈不覆。沈不覆很少笑,可是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肖折釉匆匆別開眼。


    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定元帝在宮中走來走去,心中焦急一片。


    宗林瀟、刁澤高和孟巡跪在一旁。


    定元帝轉過身指著他們,怒道:「已經大半年了,你們現在告訴朕那些兵不聽你們的?」


    宗林瀟硬著頭皮回話:「陛下,雖說沒鬧出什麽亂子,可是臣能夠感受出來那些兵心裏不服……」


    定元帝拂袖,怒道:「別以為朕不知道,軍中比試,你連幾位副將,甚至是小兵都比不過,你讓那些兵怎麽服你!」


    宗林瀟臉上一紅,聲音有些不自然地說:「陛下,為帥這也未必要在騎射各方麵第一,重要的是調兵遣將之能……」


    定元帝被他氣笑了,說:「調兵遣將之能?連軍心都得不到,你現在跟朕說調兵遣將之能?」


    皇後見勢不好,急忙給宗林瀟使了個眼色,笑著走到定元帝身邊,說:「陛下消消氣,時日也不久,慢慢來就是了。臣妾雖為婦道人家卻也明白人心難得的道理。您再給瀟兒點時間……」


    「朕能給他時間,虎視眈眈的敵國能給嗎?」定元帝甩開皇後的手。


    刁澤高大著膽子說:「陛下!臣以為如今軍心不穩並非是我等實力不足,而是……軍心偏在霍將軍哪裏。畢竟,霍將軍帶那些兵已經十多年了。依臣看,霍將軍隻要還在一日,軍心……」


    「殺了霍玄?」定元帝大笑,「他若死了,楚國、遼國還有北通、武黃立刻會發兵!到時候,靠你們禦敵?」


    刁澤高臉上一紅,低著頭不敢再多言。


    「滾!都給朕滾下去!」定元帝將所有人趕走,憤怒地砸光長案上的東西。


    他怎能不恨?身為帝王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臣子手中權利過大會變成一柄劍?然而他這皇位本來就來路不正,坐得很不安穩,他當初殺進明定城時身邊可用之人又是少之又少。這些年,這個皇帝做得擔驚受怕。他傾盡全力安內,而對外卻依靠著霍玄。


    有一天,他忽然發現霍玄手中權勢過大。可是那個時候他已經不能輕易除掉霍玄。盛國周圍有多少敵國虎視眈眈,卻懼怕霍玄的震懾按兵不動。


    霍玄到底有沒有造反?定元帝不確定。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敢確定,即使霍玄真的有了反意,他也不敢輕易將他處死。起碼現在不能,在找到替代他的人之前都不能。


    肖折釉立在簷下,讀著陶陶送進來的信。


    在剛過去的秋闈裏,他考中了舉人。雖然名次不靠前,可他畢竟年紀不大。信上說他正在準備來年開春的會試。


    關於自己考中了的事情陶陶並沒有特別高興,至於來年開春的會試,陶陶也沒有說自己究竟有沒有信心。肖折釉覺得陶陶畢竟年歲不大,來年的會試恐怕有些艱難。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年紀不大的緣故,第一次會試可以全當做練習,等到下一次的時候再好好考就成了。


    陶陶在信裏說完自己的事情,又問了肖折釉如今的生活。在信中表達了對肖折釉的想念。還問了肖折釉有沒有什麽缺的東西。


    如今官兵把守著將軍府,沒人能夠進出。以前府裏若是缺個什麽東西,隻要交代門外的守衛。自然有人采買進來,可是時間久了,那些守衛自然怠慢。交代他們采買些什麽東西總是拖拖拉拉,越來越怠慢。


    不過肖折釉自然不會告訴陶陶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她走回屋中,提筆給陶陶回信。


    陶陶的這封信送到肖折釉手中的時候是已經拆了的。門外的那些守衛都會將所有進出的信件先翻閱一遍。肖折釉在信上也沒有寫很多事情,隻告訴陶陶她一切都好,讓他不要太過擔心,並且告訴他好好準備來年開春的會試。


    寫完以後,肖折釉將信交給綠果兒,讓她把信封好送出去。


    肖折釉歎了口氣,其實她並不清楚這封信能不能送到陶陶的手中。依照門外那些守衛的辦事效率,恐怕就算將信送到陶陶手中,也是要在很久之後了。


    其實肖折釉也可以將信交給歸刀或歸弦,讓他們幫忙送出去,隻是如今境地,肖折釉也不想再給為府裏多添麻煩了。


    綠果兒拿了肖折釉的信卻並沒有出去。她忍著笑,說:「夫人,您快去看看將軍吧,將軍快要把廚房給燒了。」


    「嗯?」肖折釉有些吃驚。


    沈不覆去廚房了?


    肖折釉帶著綠果兒去了廚房,還沒走到呢,就聽見廚房裏乒乒乓乓地響。


    煙升站在廚房門口,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望著廚房裏麵。她看見肖折釉過來了,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急忙迎了上來。


    「夫人,您過來了。」


    「將軍在做什麽?」肖折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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