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魚燕窩,海參鹿茸,熊掌猴腦,山珍野味......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幾乎應有盡有,在半柱香時間內統統被端上了餐桌。


    所以先前安靜的小女孩很快就變成了遭受饑荒已久的“野獸”,根本顧不得什麽形象,也不拿筷子,用手抓著一塊是一塊,不管是葷是素,不管是鹹是淡,拿到手就放進嘴裏,象征性嚼了幾下就直接咽了下去。


    秦蒼倒是想勸勸她不要吃得這麽急,可轉念想到她的確已經餓了許久,不能以正常人的行為規範來約束她,於是悄悄倒了一杯茶水,就放在她的身邊。


    果不其然,等到她終於感覺到有些哽的時候,兩眼一掃,很快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杯茶,同樣不管是燙是冷,端起就往口中送去,仿佛要一飲而盡。


    秦蒼笑了笑,沒有阻止,因為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幕,並且在倒茶的同時就已經用靈力將茶水調到了合適的溫度,不會過燙,也不會過冷。


    他分明已很久沒有這樣精心地去照料一個人。


    如今突然做起這些事,卻沒有絲毫生疏的感覺,似乎他本就應該遇見她,本就應該這麽照顧她。


    人世間的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實在太多。


    看著桌上的菜肴一點點減少,小女孩的肚子應該也越來越飽,秦蒼心中愈發覺得安定,終於開始想起自己,隨手自桌上拿起一個酒壇,扯開封條,也不找尋酒杯盛放,當即自飲自酌起來。


    約莫是酒壇開封後空氣中的酒香太過濃烈,小女孩也嗅到了別樣的味道,漸漸停止了手上動作,向秦蒼問道:“大哥哥,你喝的是什麽?”


    秦蒼伸手指了指酒壇正麵的方塊紅字,道:“寫得很清楚啊,酒。”


    小女孩嘟囔道:“我又不識字。”


    秦蒼道:“那沒事,以後慢慢教你就是。”


    “以後?大哥哥還會陪我到以後?”小女孩的顯然很是意外,不知是驚是喜。


    秦蒼道:“以後很長,我隻陪你一段而已。”


    小女孩問道:“一段?一段是多久?”


    秦蒼思索片刻,旋即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至少也得等你有自保之力,能夠獨當一麵的時候吧。”


    “噢......”也不知是懂了還是沒懂,小女孩含糊著回應了一聲,轉而又道:“現在我差不多吃飽喝足了,大哥哥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了吧。”


    秦蒼道:“我姓秦,單名一個蒼字。秦是秦關的秦,不是古琴的琴,至於蒼,既是蒼白的蒼,也是蒼天的蒼。”


    小女孩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來,我就該叫秦無憶了。”


    秦蒼笑道:“正是如此。你如果現在想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我才不要反悔。”


    言罷,她又從盤中撕下一塊雞腿,不過與先前的狼吞虎咽不同,這次她已開始細嚼慢咽起來,仔細品嚐著菜的味道。


    “以後,我也能經常吃到這些好吃的嗎?”


    “放心,餓不死你。”


    “那以後我們要去什麽地方?”


    “地方就多了,不過不會再讓你感到陌生和可怕。”


    “我們認識沒多久,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因為看得順眼的人,我都不會對他們很差。”


    “我臉這麽髒,怎麽還會順眼?”


    “臉上髒,洗掉就好了,比心髒了,好過一萬倍。”


    “可心在裏麵,髒不髒,是眼睛看得見的嗎?”


    “一開始看不見,接觸久了,就看得見了。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看出我的心也髒了,就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找我了,當然,我若誠心避開一個人,那人就算想找,也未必找得到。”


    “嗯......不太懂。”


    “哈哈,要是你現在就懂了,就輪不到我來給你取名字了。”


    ......


    秦無憶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秦蒼的話同樣不少。


    這兩個性情更偏向於沉默安靜的人放在一起,場麵氣氛竟沒有絲毫的尷尬與嚴肅。


    反倒是胖老板和海大廚等人一個個膽戰心驚,生怕酒菜不合頂樓天字號廂房那位大爺的胃口。


    開玩笑,那可是能在瞬息之間就殺掉甘家七位問道境強者的主,就連無端城城主甘鴻山親至,也賣了他的麵子,沒有立即發號施令,將其圍剿,而是拖到了明天。


    名義上說是一敘,實際上明眼人都明白那就是給一個合理的交代。


    可不管秦蒼給出的交代合理與否,甘鴻山權衡利弊,暫時撤離的事情已成定局。


    但凡是在無端城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對於甘鴻山的脾性多少都有些了解,知道這位甘城主不是一位脾氣溫和,極好說話的人物。


    如若秦蒼的實力還不足以讓他忌憚的話,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讓步。


    相應地,如果秦蒼對於自己的實力沒有一定自信的話,他也絕不會在正麵得罪甘家之後,還堂而皇之地留在無端城內。


    因為在毫無倚仗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舉動,簡直和送死沒有什麽兩樣!


    ......


    “喂,聽說了麽?咱們這位甘妙菱甘大小姐今天在一個白衣劍客手上吃癟了。”


    “何止啊!連一槍可挑千軍萬馬的甘鐵豹都折在那白衣劍客手上了,乖乖,一招啊,僅僅一招,連烏金鐵槍都被折斷了,你說他生不生猛?!”


    “一招折斷烏金鐵槍不算什麽,我還聽說那白衣劍客殺甘府七傑也隻用了一招,並且在甘城主親至後麵無懼色,依舊從容淡定,不像是裝出來的。最最最匪夷所思的是,甘城主竟然也沒有動手擒拿他的意思,反而任他和那個小女孩離開,約定一天之後再行碰麵。”


    “一天之約......那他們到底是打算以命抵命,還是幹脆化幹戈為玉帛啊?”


    “這就不太清楚了......哎呀,管他呢,大人物之間的糾葛,咱們這些屁民操心了也是瞎操心,有這功夫還不如下田種地呢!”


    “呦,不打算繼續修行,要改回老本行了?”


    “瞎扯的,一入修行路,哪能再回頭?”


    ......


    初來時無人知,將去時滿城曉。


    一天時間還未到,有關白衣劍客的消息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有些膽大不怕死的甚至通過多方途徑打聽到了秦蒼與秦無憶落腳歇息的那間酒樓所在地,並且親自前來尋訪,要一睹那敢於衝撞甘家的白衣劍客的風采。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他們灰頭土臉地離開,連秦蒼一麵都未能見到,但如此一來,非但未能減弱秦蒼的名聲,反而令有關白衣劍客的消息更添神秘感。


    掌管無端城多年的甘家在無端城周邊區域的情報網絡自然不差,知道這些突然興起的傳聞走向如何,甘鴻山沉穩大氣,有雄主之風,即便年歲漸老,也不會輕易被人言影響,至於在秦蒼手中直接吃了大虧的甘妙菱與甘鐵豹等人,可就著實未必了。


    “混帳東西!這些市井小民傳的都是些什麽?什麽白衣劍客路見不平仗義相助,自刁蠻小姐手上救下瘦弱少女,又有什麽我父畏其威勢,不敢與之正麵交鋒,隻好給出一天時間,趁機思量對策......簡直豈有此理!來人,給我向所有負責搜查情報的人員傳下一道命令,將這些在背後亂嚼舌根的源頭找出來,本小姐要殺一儆百......呸!殺一儆萬!殺得他們不敢在亂說為止!”


    籠罩整座恢宏府邸的,是將燃未燃的戰火。


    遍布整間西廂房的,則是一波接一波的怒罵聲。


    甘妙菱自出生到現在,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大動肝火過,以至於聽著她將近半個時辰都不曾停歇的怒罵聲,一眾護衛與下人都愣在當場,不知道怎樣勸解。


    就連剛剛服用了上好療傷丹藥,勉強續上了一些經脈肋骨的甘鐵豹都躊躇了許久,才組織好言語,安慰甘妙菱道:“妙菱,這嘴啊長在人的身上,想怎麽說就這麽說,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本就容易掀起不小的口頭風波,殺肯定是殺不完的,但謠言止於智者,我的智慧不夠,難道你和義父的智慧還不夠嗎?”


    聞言,靠在床上休養的甘妙菱神色漸漸緩和,道:“鐵豹哥說的也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明白父親他為什麽要給那個混蛋多一天的時間,難不成父親真的沒有把握正麵擒下那個混蛋嗎?”


    甘鐵豹道:“那小賊實力的確強勁,一指斷了我的烏金鐵槍,又趁我不備,一個回合就將我擒下,不過比起義父,應該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畢竟義父戰鬥從來不止一人,而是有整個鴻山軍作為後盾。但義父生性謹慎,一生極少涉險,這次應該也是為了穩妥起見吧。”


    甘妙菱仍舊心有不甘道:“難道父親還擔心那混蛋身上有著某種不可預料的變數不成?”


    甘鐵豹道:“天下奇人異士頗多,總是小心為妙,此事義父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妙菱你就安心休養,不要太過操心此事了,一天之後,自見分曉。”


    甘妙菱咬牙道:“那就讓他再蹦躂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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