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冷酷,也很自信。


    蓑衣客看得出他的冷酷,也聽得出他的自信。


    這次他沒有再驚訝。


    一個能在不知不覺間施展出影響自己心境的手段的魔,若下定心思毀掉一個人,實在不是什麽難事。


    尤其是那個人的修為境界本身就不見得在他之上時。


    怒劍神通,那可是他都還未想出破解之法的劍術,交給紅燭翁這位曾經的神,也至少會讓其頭疼好一陣,更別說他的門徒了。


    “你這麽做,不怕觸怒了紅燭翁?”


    “怎會觸怒?”


    “那畢竟是他的徒弟。”


    “卻也是雨妃弦的徒弟。”


    “一個是實際上的,一個是名義上的,這兩者間不能等同。”


    “說得不錯,可你又知曉這些年來,她學到的本事究竟是偏向雨妃弦的多,還是紅燭翁的多?”


    “這......”


    蓑衣客陷入了兩難境地。


    紅燭翁確要在雨妃弦之前認識她,並將她收歸門下,但後來她按照紅燭翁的意思,入了羅刹魔門,在雨妃弦的身邊生活了十數年。這個時間段,比紅燭翁與她相處的時間還要長,耳濡目染之下,即便雨妃弦有心藏私,也難保她沒有伺機偷學多少東西。


    讓紅燭翁親自來回答這一問題,都不見得能夠對答如流,他一個“捕魚的”,自然很難作出回應。


    秦蒼早已料到這一幕,於是接著道:“血親之間若是關係處理不當,都有反目成仇的可能,燭翁與她之間雖有師徒之名,但更多的還是利益糾纏,並非想象中牢固,將它從中拆開,非易事,也非難事。”


    蓑衣客終是找到一塊台階,會心笑道:“有仇必報,這一點,你倒是沒變。”


    “聽你這麽一說,似乎現在的我相比於之前,變了很多?”


    蓑衣客想也不想,立時篤定道:“當然,變得更冷,更強,更像魔,最不像的就是人。”


    秦蒼嘴角掀起弧度,道:“你莫不是在罵我?”


    蓑衣客搖頭道:“我罵人不至於這麽直接,不過,也不是誇讚。”


    秦蒼噢了一聲,道:“所以你也還是沒變,信任我的能力,卻不信任我的道心。”


    蓑衣客嘎聲道:“你的道心......當真是道在前,心在後,連我都不得不懷疑你的心是否支撐得住你的道了。”


    秦蒼道:“那主要是我考量的東西,你無需費心。”


    蓑衣客道:“我不僅是你的盟友,同時還是魔道修行者,你既然走上了一條以魔成道的路,我便不得不費心。”


    秦蒼道:“我的路有很多,以魔成道隻是其中一條,你若要費心,怕是忙不過來。”


    蓑衣客笑道:“故而我由始至終都隻打算費心你這一條路。”


    秦蒼深深看他一眼,忽而間亦是展顏笑道:“那麽我是不是也應該費心一下你的路?”


    蓑衣客沉思道:“我的路同樣有很多,魔道雖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但也有很多種表現形式,你隻能從中選取一樣。”


    秦蒼不假思索道:“我選釣魚。”


    “釣魚?”蓑衣客一愣,但隨即似乎聯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道:“我這條線放出去半年了,都還未釣起來一條,你是得費心費心。”


    秦蒼仔細打量了一下纏繞在蓑衣客手中釣魚竿的長線,道:“放長線釣大魚,但你的線上一個魚餌都沒有,如何釣得起魚?難不成你也相信那願者上鉤的說法?”


    “說信也信,說不信也不信,總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船上放出長線,也不真的就是為了釣魚。”


    蓑衣客的解釋並不直接,秦蒼卻聽得格外清晰,很快心領神會道:“釣人,的確要比釣魚困難得多。”


    蓑衣客道:“是困難,但有些時候也並沒有想象中困難。譬如你就很特別,我隻是剛剛做出了拋線的動作,你就一頭紮進水中,最後遊了過來,與我同坐一條船。”


    秦蒼嗬嗬笑道:“生動但不形象的比喻。”


    蓑衣客本也打算發笑,但不知是覺得天色愈發黯淡,還是自己已在這裏待得太久,思索之際漸漸收斂了笑意,神情變得肅然起來。


    “那顆雌的八荒魔珠,你可有眉目?”


    秦蒼很幹脆地搖了搖頭。


    蓑衣客並不意外,接著問道:“所以接下來你就要離開這裏,去四處搜尋另一顆八荒魔珠了吧。”


    秦蒼道:“約莫是吧。”


    “約莫?”蓑衣客眉頭一緊,顯然對這個籠統的回答並不滿意。


    彼時,秦蒼又道:“利益固然重要,但有時為了見一見故人,也是可以先放放的。”


    “故人?怎樣的故人?”


    “我的故人你又不認得,說出來又有何用?”


    “很有道理。可那靈魂契約之上可是明文標注,必要的信息盟友間不得藏私,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這能算是必要的信息?”


    “應該算吧。但我有種本事,那便是能讓應該的事情變得肯定。”


    “噢,那你倒是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出色。”


    蓑衣客陡然眯起了眼睛,沉聲道:“當真如此油鹽不進?”


    秦蒼哂笑不語,隻是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原本一片黯然的陰暗天空經他這一指虛點,竟是開始轉晴,雖不見閃耀奪目的陽光,奇形怪狀的白雲卻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


    “你是讓我觀察它的顏色,還是讓我觀察它的本質?”


    “自然是本質,顏色隻是外在,很容易被改變。”


    言出必行。


    仍舊是一指對空,空中雲彩卻再度發生變化,由白轉青,宛若畫卷。


    蓑衣客望著上方不斷增多的青雲,猛然醒悟。


    “青雲......青雲......”


    他喃喃自語,不斷重複著這兩字,隨即竟是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震動四野,雖無靈力波動,但與當初柳乘風望著俞燮甲的水火麒麟時的“癲狂”狀態如出一轍。


    秦蒼很是不解,問道:“何故發笑?”


    “青雲的人......青雲的人竟主動化魔軀,養魔血,生魔性......這難道還不好笑?!”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秦蒼聽著格外刺耳,但沒有動怒,漸漸收回了手指,改為自己抬頭望天。


    “正與魔的結合,當真就隻是徒增笑柄麽?”


    ......


    ps:晚上還有一章。為何突然之間又兩更了呢?嗯,很直接的問題,我的回答也很直接,因為有推薦位了。新書自然還在籌備,老書也沒有就此放棄,隻不過一個精力投入得更多,一個相對少些罷了,但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心血,有推薦的平台,出於良心,我還是盡量多發點,嗯,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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