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譬如你無法想象一個以劍術開宗立派的宗門竟會出現許多擅長使用刀槍等武器的人。


    又譬如你無法想象一個自小學習巫蠱等毒術的人到頭來竟成了一個妙手回春的醫者。


    你更無法想象在八大魔門盤踞多年的亂魔島區域之中竟有一處廟宇,雖然外部殘破老舊,但裏麵卻供奉著一尊莊嚴的佛像。


    這尊莊嚴的佛像過得卻並不好。


    因為在它的身上有著許多被刮花的痕跡,那應當是流浪到此的人們用刀具甚至指甲從它的身上刮下金漆所造成的。


    金漆之下是純銅,也未能得到幸免,上麵有著許多人眼大小的窟窿。


    唯一還保留下來的,是這尊佛像深藏智慧奧秘的雙眼中所鍍的兩個藍寶石。


    即便是在白天,這兩個藍寶石的光輝也很是顯眼,但它們卻是完好無損地留存了下來,其中緣由,不得而知。


    如今是黑夜。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裏,寶石的光輝就如同是指點迷途人的明燈,那麽明亮,那麽令人向往。


    但這樣的環境下,卻幾乎沒有人會真的起貪念或者好奇心去將寶石摘下。


    因為它們所處的位置是佛像的雙眼,畢竟煌煌如天威的凜然目光,可不是誰都有膽子去正麵相對的。


    隻是,這個在很久以前就將此處當作自己住所的男人要屬於例外。


    他非但對佛像的天威目光怡然不懼,更是在佛像的注視下肆無忌憚地做著那些見不得光的罪惡之事。


    人煙罕至的偏僻廟宇中,本該很安靜,即便偶爾有些聲響傳出,多半也是老鼠在尋找食物。


    但自一個時辰前,這座廟宇中就開始傳出妙齡女子痛哭哀求的聲音。


    隻是不管她怎麽哭喊,怎麽呼救,都沒有誰理會她,包括那尊坐在蓮台之上,目睹了事情始末的佛像。


    她依舊是被那個男人粗魯殘暴地當做爐鼎,肆意采補。


    這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中,她喪失了很多東西,不止貞潔,不止尊嚴,還有生命。


    當她失去了最後一絲利用價值的時候,那個男人終於從她的身上爬起,像個惡魔一樣擦拭了下嘴角的猩紅血跡,然後戴上了那具比閻羅還可怕的麵具,像踩死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般將她的脊梁骨分裂成數段,讓她在飽受屈辱痛苦與折磨的狀態中死去。


    而那個男人在了結她的性命後,目光也沒有立即從她光滑如玉的身子上移開。


    他似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件被他親手染指也親手毀掉的藝術品。


    “大衍魔門的女弟子,其實也還不錯,隻不過比起羅刹魔門的麽,姿色身段上似乎還是稍遜一籌......嗬嗬,誰讓我跟仲叔子和安師正那兩個家夥鬧了不和呢,眼下也隻能自己找尋補品了,魔門會武,精英盡出,後方空虛,倒是給了我一個絕妙的機會。”


    楚中闊滿意地笑著,他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比鬼魅還要模糊的身影。


    待得那道身影瞬移至他的身後,探出一隻手掌,壓在他的右肩之上,他才猛然後知後覺。


    他慢了一刻,就慢了一切。


    無論他如何試圖調動體內的靈力從對方的手掌中掙脫,在力量將要積蓄成功的那一刻,都會被一股詭異到極點的力量破去,好似無數小蠶在撕咬著他的身軀,咀嚼著他的血絡經脈,那種感覺,連他這個曾經步入過悟道境的強者都感到痛苦萬分。


    他開始不自覺地流露出驚懼神情。


    一方麵是因為這股力量入侵地太過突然,另一方是則是他曾接觸過這種力量。


    從悟道境中三重的層次跌落至問道境界,那種滋味,宛如一瞬由天堂入地獄,苦不堪言,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以及不得不靠吸食爐鼎來快速恢複力量的現狀,也正是拜那個人和那股力量所致。


    “你......秦千劫......不可能,不可能,還沒有到玄域五極互通的日子,你不可能從中陸來到南境,可是,可是......這股劫力,除了你還有誰能夠擁有,並且催動到這種地步......”


    楚中闊神情慌張,如墜冰窖,連身子都是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瞧得此幕,從背後鎖住他的肩膀進而控製住他整具身軀的那人冷笑了幾聲,旋即用著微諷的語氣言道:“楚大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過了多久,就將在下給忘記了。”


    聞言,楚中闊心中巨震,因為這道聲音他赫然也不陌生。


    “秦一劍!怎麽......怎麽會是你?不是傳聞你兩年前進入那座巨塔時就已經意外身亡了嗎?就算那隻是謠言,憑你區區造化境的實力,即便是突襲,又怎能將我控製?”


    一身灰衣,隱匿在黑暗中的秦蒼再度笑了笑,道:“今時不同往日,楚大人的眼光應當向前看才對。”


    楚中闊麵具下的神色更顯驚異:“那座塔......你在那座塔裏究竟得到了什麽,竟然能在區區兩年之內提升到這種程度?!”


    秦蒼道:“我在那座塔裏得到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初你我之間定下的結盟約定,可還算數?”


    楚中闊失聲道:“你還是想打八荒魔珠的主意?!”


    秦蒼道:“我本就是為了八荒魔珠才來到亂魔島中。”


    “秦家勢力在中陸上算得上是一流,但玄域五極互相封閉,五十年才開通一次通道,就算動用某種秘寶,也最多隻能送出一兩人提前越過結界,這樣的情況下,秦家根本不可能在南境中布下大型情報網絡。但你卻說一開始就是抱著得到八荒魔珠的目的來到亂魔島,你在南境之中一定還有幫手,很可能是一方龐大宗門,是青雲劍閣?聖火教?三絕門?騰龍山莊?還是說是那最深不可測的冥界?”


    楚中闊徐徐分析,一時間情緒竟是趨於穩定,不再如先前那般慌張失措。


    對於楚中闊的分析能力,秦蒼顯然也是有些驚訝。


    “兩年不見,楚大人的推演能力倒是進步了不少,隻不過我要的結盟合作,暫時隻是針對你我之間,並不牽涉勢力,所以你的問題我並不能給出回答。”


    “你這小子......”


    楚中闊正欲動怒,卻隻覺那隻鎖住自己右肩的手掌力量猛然加重,連劫力的滲透速度也是隨之加快。


    顯然,秦蒼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著他。


    猛然歎了一口氣,楚中闊旋即改口道:“罷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如今占據主動權的是你,我連性命都握在你的手中,還能說什麽不字?”


    聞言,秦蒼鎖住楚中闊的那隻手掌終是開始鬆力,然而就在他鬆力的下一刻,本已表示臣服的楚中闊驟然暴起,反手一記摧心掌攻向秦蒼的心髒要害,雖然經過劫力的腐蝕,楚中闊靈力運轉速度下降了不少,但他這暴起一掌的威力仍舊是不遜於問道境大成強者!


    這兩年間,他的實力顯然也再度恢複了許多。


    不過楚中闊出手的速度雖快,但先前掌握主動權的畢竟是秦蒼,他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來催動鬼影步,避開楚中闊這一掌的衝擊。


    然而他卻並沒有這方麵的打算,隻是不閃不避,立於原地,任由楚中闊的摧心掌向自己的心髒要害攻來。


    轟!


    一道沉悶如雷的響聲自楚中闊的掌中與秦蒼的體內擴散開來,便見硬挨一掌的秦蒼仍自站立原處,不曾退步絲毫,身上也沒有明顯傷勢,反是那楚中闊一掌轟出之後直接倒退了十步開外。


    “你......”


    如若說楚中闊先前還覺得秦蒼突然出現,以劫力控製住他有投機取巧之嫌,現在瞧得秦蒼硬挨他一記掌力,卻還平安無事,震驚的同時也是真正開始心悅誠服起來。


    “如此年紀便擁有了如此實力,要不了多久就又是一個秦千劫,真不知這對我楚家而言究竟是福還是禍?”


    秦蒼道:“是福是禍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如果你一心助我奪得八荒魔珠,他年我重回中陸,接管秦家後,必然保證楚家能夠以強者的姿態占據一地,可若是你心口不一,我回到中陸的第一件事就是滅了楚家!”


    楚中闊臉色陰沉,如若是旁人對他說這種話,他盛怒之下自然就要痛下殺手,可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有可能具備那種本事。


    並且,他現在已殺不了他了。


    “我還是很好奇,這兩年你究竟經曆了什麽?”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問。”


    “為什麽要通過吸食爐鼎的方式來恢複功力?”


    楚中闊聞言一愣,但很快便是癲狂大笑道:“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還不是拜你那位好大伯所賜,要不是他,我能到今天這個地步?!”


    秦蒼皺眉道:“可恢複功力有很多種方式。”


    楚中闊道:“隻有這樣最快,並且你分明已經早早來到此地,卻不相救於她,事後再來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


    秦蒼冷冷道:“我之所以不救她,是因為我來的時候她已成了你的爐鼎,瀕臨死亡,我救了她,她也是生不如死,還不如一死了之,等待來世。可你今後若是還想做這種事情,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盟友,我都會殺了你!”


    一語落下,楚中闊身子一顫,竟真的自秦蒼身上感受到一股連他也畏懼的殺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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