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可澤被萬物的神農血脈自刑天身上每一處經脈每一寸肌膚流過。


    猶如是被熊熊烈火焚燒過後的草原,春風一吹,野草便再度生長而出。


    刑天的血肉組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遍灑的魔血擴散之勢有了明顯的減緩,甚至於連他的氣色都在好轉。


    除卻九黎魔瞳帶來的心病,刑天所受的傷勢都在盡快恢複。


    幾乎每隔片刻時間,他身上氣息便要比之前強大一分,被秦蒼以滄瀾劍擊散的魔道凶威以及滔天殺氣也在漸漸並攏。


    秦蒼的傷勢也在被修複。


    與之前一樣,那朵意外融入了他身體的九色奇花在自行綻放氣息,與他受損的經脈融合,將破碎的骨頭渣從體內排出,使損傷的骨骼部分重新生長。


    除卻滄瀾劍之外,這朵九色奇花是唯一一個能讓秦蒼隨時憶起自己是玄域中人的有形物證。


    隻是相較刑天的神農血脈和魔王境界的強大優勢,九色奇花的恢複速度要遜色許多,以至於當刑天的麵色已開始恢複至接近正常的紅潤時,秦蒼的臉色還是蒼白如紙,與漆黑如墨的發絲形成強烈的鮮明反差。


    望著這名先前還以手中之劍破掉自己引以為傲的肉身防禦,使得魔血遍灑天際染紅蒼穹,如今渾身氣機卻已消耗一空,再難一戰的年輕男子,刑天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肅然神情,肅然之餘,便是濃濃的不可思議之色。


    “小周天......”


    刑天在訝異,秦蒼同樣在訝異。


    隻不過相較於前者,後者很快就想明白了個中緣由。


    無論是借助陸伯涯的王者法相之力還是破除滄瀾劍三重封禁,以劍破道,對自己的身體而言都是個莫大的考驗與負擔,稍有不慎,便會魂魄肉身一同消亡!


    雖說之前遭逢雷劫時,九色奇花曾以一片花瓣代自己一死,但秦蒼還真不敢保證生死關頭之際九色奇花會隨時奏效,替自己抵擋死劫。


    人尚有乏力困倦之時,更何況一朵花?


    沒有強大的後盾,便不敢輕易涉險,所以秦蒼在最短的時間內便將借來的力量灌入雙眸與劍中,以接下來長時間無法作戰為代價換取刑天一時的傷勢。


    這本不劃算。


    然而當雙方實力差距懸殊之時,能有這般效果,已是難能可貴。


    強行借力運力,使得秦蒼的身體遭到了極為嚴重的損傷,但修煉一途有時候就講究一朝頓悟,陸伯涯多年不用劍,一朝出劍便引動先天大道,破至九重天闕,秦蒼在劍上的造詣與陸伯涯還有很大距離,但借力擊傷魔王刑天,使其煉氣境界攀升,登至小周天,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但刑天與在場的其他人卻都不這麽認為。


    麵貌年輕可以理解,畢竟一旦踏入了修煉之途,除非特意修行什麽有傷天和的毒辣術法,表麵年齡總要比實際小上很多。


    但你麵貌年輕,境界也低微,卻硬是借助他人之力,擊傷了統領幾十萬大軍的凶悍魔王,就顯得很不同尋常了!


    即便是巔峰時期的伏羲神族,也不敢讓周天境界的煉氣士後輩公然參加到之間的鬥爭中,唯恐死於非命,過早夭折。


    但這小周天的白衣男子卻偏偏不怕死地提著一柄劍從亂軍中飛過,又借陸伯涯之手和手中劍威真的擊傷了令無數談之色變的魔王刑天!


    什麽時候作死也能有這麽好的氣運了?


    究竟是怎樣的種族才能造就這樣一個奇葩?


    神情微妙的刑天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看著秦蒼,沉聲問道:“身負伏羲神血,施展的卻是九黎魔瞳,實際還隻是小周天境界......我最後再問一次,你究竟是何人?”


    “九黎魔瞳?”


    畢竟是從玄域輾轉而來的修士,且與軒轅氏、蚩尤氏等種族大興的時代相隔太過久遠,若非因為圖這一奇妙之物,秦蒼想要接觸到這些遠古種族的奧秘,不說絕無可能,也是難如登天。


    雖說這些天與風常清等人相處下來,秦蒼對於遠古的一些奧秘已有了些許了解,不過風常清乃是伏羲族人,所講解的奧秘自然以伏羲氏為主體,九黎魔族雖也算是伏羲氏的一脈分支,但有限的時間裏,風常清也隻能告訴給秦蒼一些有關九黎魔族的大概,至於九黎魔族的秘辛,風常清尚未向秦蒼透露。


    這其中,便包括魔皇蚩尤所創的九黎魔瞳。


    故而當刑天提及九黎魔瞳這四字後,秦蒼所呈現出的第一反應是訝然,隻是他素來心思縝密,很快便根據先前催動幽冥之瞳時刑天以及其他強者的反應有所猜測。


    ......


    他白皙的手背已被魔血侵染。


    沒有絲毫泛紅,隻是看上去比星月黯淡的黑夜還要幽暗。


    若非在場眾人先前都目睹了秦蒼與刑天的交手,他們怕是要以為這個奇怪的年輕人一個不慎將墨汁打翻,一滴不剩地倒在了手上。


    秦蒼的右手仍在顫抖,緊握著劍柄的五指顫動之間,整個滄瀾劍劍身也在搖晃不休,帶動劍鋒切割四周,使得本就被他與刑天渾厚魔道凶威破壞的地麵損毀地更加嚴重。


    他的左手卻已開始從左目上放下。


    八角星芒隱去,幽冥氣息渙散,眼瞳中心部分足足有十條令人心悸的裂縫,至於眼膜,早已在先前的魔道法力對碰之下幾近徹底損毀,如此嚴重的傷勢,即便是九色奇花,也難以修複,隻是散發出玄妙氣息控製住傷勢,讓它不再惡化而已。


    雖然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返回外界,也不知道一旦重歸玄域自己的傷勢能否快速好轉,但秦蒼卻可以肯定,若是無神王級乃至以上強者助自己療傷,他一日待在圖中,左眼便會始終與黑暗為伴,再也看不見絲毫光明。


    這所謂的幽冥之瞳,倒是真的陷入無盡的幽冥世界中了。


    一抹苦澀之意在秦蒼嘴角浮現。


    他卻並未絕望。


    隻是用著傷勢相對較輕,短時間內無法繼續動用瞳術但還可依稀窺見光明的右眼看向刑天。


    高大的身軀在秦蒼的眼眸中快速形成影像,加上那股正漸漸複蘇,直追趕魔皇強者的魔道氣息,縱是同為神王魔王境界的強者,看見這一幕怕是都會忍不住地對刑天產生敬畏之心,但對於先前一劍破掉刑天肉身神通,使其魔血遍灑青天的秦蒼而言,那種敬畏感卻並沒有多麽強烈。


    哪怕他是借助了旁人之力,也因此付出了無比慘重的代價。


    但他擊傷魔王,卻也成為了無法反駁的事實,對於一個距離界限無比遙遠的修士而言,這是莫大的殊榮,足以令其自傲多年。


    那一份傲意隱藏在秦蒼的心底,並未表現在臉上,但刑天卻仍舊似乎有所察覺。


    他並不惱怒,而是很有大將之風地對著秦蒼言道:“以小周天境界借陸伯涯王者法相之力,再以神兵施展劍道神通,一劍破我肉身,這般戰績,的確值得每一個煉氣士自傲,我也由衷地佩服你......”


    頓了頓,刑天卻又一轉機鋒,負手而立,無比自信地笑道:“可這世上總歸是沒有可屢次複製的奇跡,你那一劍便猶如陸伯涯的誅神劍,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則便無法施展。而耗盡了底牌再不可能借力的你,對我而言根本不可能再造成什麽威脅,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好好想想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秦蒼沉默,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滿是血漬的臉上若有所思。


    在這期間,有一眾栗陸氏高層試圖靠近秦蒼,或是隔空以法力將秦蒼帶走,但要麽是被刑天不動聲色地擊退,要麽是被二十餘萬神農氏大軍中部分強者的神通與法寶轟擊,總之無一成功。


    陸伯涯仍自立於十萬八千神劍的環繞之中,風采卓絕,劍意昂然,但任誰都看得出,他不過是一盞已經在燃燒本源的油燈。


    油盡則燈枯。


    十萬八千神劍,劍劍可衝霄漢,但因為陸伯涯連續兩次動用誅神劍,這些神劍的氣息與光芒皆在由旺盛變得微弱。


    劍弱則人微。


    借給秦蒼的王者法相之力一旦被擊散,短時間內便難以再聚,再強行祭煉帝兵,或許能再耗死幾萬乃至十幾萬神農氏大軍,但栗陸氏的有生力量也將蕩然無存!


    所以陸伯涯此時此刻是真的再沒有什麽可以翻盤的底牌,就連拖延的機會都不曾有,僅能憑借自己的殘餘力量苦苦支撐。


    正如那尊九重天闕上的共工氏神皇所言,一天之內連出兩次誅神劍的陸伯涯,殘餘的氣力還能與驍勇的刑天過上幾招?


    這個問題連陸伯涯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所知道的僅是刑天將要再對栗陸氏發動猛攻之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出劍,盡量為栗陸氏其他人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等到人皇大軍前來支援。


    陸伯涯深吸一口氣.。


    氣機浮動,戰意盎然。


    他橫劍於胸,不退反進,已隨時準備好死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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