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現,琴聲鳴。


    劍光散,琴聲斷。


    短暫無比的一幕,卻是如永恒一般震撼人心!


    秦蒼靜默地佇立在一旁,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注視著這一切,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古青雲與琴天闌這兩位悟道之極大能的交手,即便隻是一瞬,都有可能蘊藏千百種深奧道法,兩人雖約定戰中論道,但究竟是否真的在那一戰中有所悟,無人知曉。


    作為一個無需直接承受那恐怖的壓迫氣息,有更多時間來揣摩領會兩人的道法的旁觀者而言,秦蒼其實很幸運,但他同時也感到不幸,因為他注定隻能通過這些殘存的影像來一睹古青雲與琴天闌的風采,而無法親自與兩人會麵,更加沒有辦法與他們並稱一聲道友。


    對於一個一心求道,對道有著深切渴望的人而言,這無疑是一種不可彌補的遺憾。


    然而秦蒼也清楚,他已沒有多少時間在這裏傷春悲秋,一心緬懷,距離散潮日僅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可謂是近在眉睫,即便他現在是以心神沉入魔血碑內部空間,在時間的計算上或許會與外界有所差異,但也絕對不會多出太多。


    更何況那古魔門的越騫是在魔血碑前枯坐三年,方才有所頓悟,他雖自信自己的悟性不會在那越騫之下,但若說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從古青雲與琴天闌交手的殘像之中悟出什麽驚世道法,他自己也覺得很沒有把握。


    古青雲與琴天闌的身影已然不見,四周隻剩下了不斷紛飛的空間碎片,以及那忽現忽隱的劍光與斷斷續續的琴音嫋繞。


    秦蒼心神俱靜,忽而就地盤坐,腦海之中思緒湧現,將古青雲的劍法與琴天闌的琴聲再度推演而出,定格為一道記憶畫麵,反複感悟。


    古青雲的劍其實並沒有什麽繁雜的招式,不會讓人眼花繚亂,相反,他的劍更多的是直來直去,並不像大多數劍法那般迂回婉轉,變通之處甚多。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劍法就真的很簡單。


    所謂大道至簡,並非是一切皆簡,隻是招式上有所簡化,其中形意道法等諸多精要之處非但不曾簡化,反倒是愈加精深,這也就是為何大多數人在觀看大能者戰鬥之後隻能記住他們的幾個招式,卻無法再現其中的精妙道法,最後隻能模擬出個虛有其表的境地。


    至於琴天闌的琴,同樣也是如此,便是對音律絲毫不通之人,聽到他的琴曲,也會覺得賞心悅目,宛若天籟,但若想要從他的琴中聽出不一樣的東西,那就很是困難,畢竟到了他這等修為境界,一招一式一音一律都有可能蘊藏著道。


    眾多琴音疊加,那便是眾多道音匯聚,聲似洪流,滌蕩魂魄!


    無論是古青雲的劍道,還是琴天闌的琴道,對於許多人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存在,即便是秦蒼這等接觸過不少悟道境大能,對於大道有著一定理解的人,在感悟這兩人的道都是,都是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所幸他的思維並不死板,反而很是活躍,善於變通。


    既然分散開來難以揣摩出古青雲劍道中的精要或是琴天闌琴道中的奧秘,那便所幸將兩人的道融匯一處,用品琴的方式品劍,用品劍的方式品琴,琴即是劍,劍即是琴,彼此之間無甚分別,如此一來,雙道合一,琴心劍魄之境自然而成。


    隻是想法雖好,但做起來同樣並不容易,想要將兩種事物看作一體本就艱難,更何況還是將兩種大道融匯一處,想要做到融道,對於修士的要求極為嚴苛,風險也是極大,稍有不慎雙道之間互相衝突,將修士的識海撐爆,崩毀心境都是常有之事。


    故而這麽多年以來,才情驚豔者雖代代輩出,但敢於嚐試融道之人卻是少之又少,眾生的確向道,但前提也是在不威脅自身性命的情況下,為了求道敢於生死相搏的極端之人總是十分匱乏,用鳳毛麟角一詞來形容並不為過。


    而秦蒼,正是這鳳毛麟角的極端之人中的一個。


    所謂道心,即是向道之心,對於大道,他的心中早就有了根深蒂固的執念。


    這是一份無解的執念,與情之一字甚似。


    ......


    修行之時心神放空,總會不自覺地陷入一種不知歲月幾何的奇妙境地,便在秦蒼心神沉入魔血碑內部空間,一步步推演嚐試融合琴劍雙道,步入琴心劍魄之境時,對於時間,他早就失去了應有的感知。


    恍然不覺間,便是過去了七日。


    距離十年一度的散潮日,僅剩下兩三天的時間,八大魔門也是紛紛有所動作,原本在潛心閉關的精英人物已開始出關,在海外尋寶鬥妖的同樣也已開始返回各自的宗門,他們的目的都很明確,皆是為了在那不知名的水中巨塔之中奪得至少一件秘寶,提升自己的實力地位。


    不過寶塔雖好,機緣雖多,卻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入,實力太高譬如問道境之上的內門長老級人物,會遭到巨塔禁製的排斥,而實力太低的弟子就算進去了,除了淪為一灘不起眼的炮灰之外,再無其他意義。唯有那些實力尚可,天資不錯的年輕翹楚才是最為適合進入巨塔之中爭奪秘寶的人物。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這是任誰都知道的道理,故而八大魔門對參加巨塔之行的人數也是做了嚴格的要求,無論宗門實力強弱,所派出的弟子皆不得超過十人,因為有其餘幾大魔門製衡的緣故,即便是八大魔門中實力最強的天魔門也不得違背這個規矩。


    如此一來,就是將參加巨塔之行的人數限製在了八十人之內,也算是相對合理。


    ......


    羅刹魔門,一間雅致院落之中。


    玉驚落一身紗衣,坐於院中石凳之上,身旁綠草遍地,又有幾株紫竹蘭花栽種於此,花草清香混入空氣之中,於院中流溢,配上石桌之上所放置的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更顯清雅。隻是玉驚落卻無暇對此美景品飲一番,她黛眉微蹙,目光不時望向天邊,俏臉之上一片沉思意味。


    如此不知靜坐了多久,直至一陣疾風忽閃而來,吹入院中,玉驚落的臉色方才有了些許變化,不過她的目光並未掃向四周,因為太過熟悉的緣故,她甚至無需催動魂力,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來人的身份。


    “怎麽感覺你一天到晚都很悠閑,總在四處跑來跑去的。是你們天魔門的事務太少,還是我羅刹魔門的空氣太好,讓你流連忘返?”


    “嘿嘿,這世上能讓我我柳三刀流連忘返的隻有三樣東西,一是美人,二是美酒,三是美景,如今這三樣東西都齊了,我當然要留在這了。”


    一陣笑聲傳來,便見一身黑衣的柳三刀從虛無中走出,他的背後仍舊是掛著一柄從不出鞘也沒有名字的刀,臉上攜帶著一股如刀意般的堅毅,下巴上總有著怎麽理也不理不幹淨的胡渣,偏偏這樣一個粗獷的男子目光中又不乏柔情,尤其是當他的眼中出現玉驚落的身影之時。


    柳三刀背著刀,提著酒,一步一步向玉驚落走來。


    他從不拘謹,在喜歡的人麵前同樣也是如此,雖說別人或許並不樂意見到他這副不拘禮法的模樣,但總歸是真性情使然,他也從來不怎麽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和評價。


    當然,玉驚落要除外。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不希望心愛的女人總對自己抱以好感,無論是那些細皮嫩肉的小生,還是如他這般看上去大大咧咧豪放爽朗的男子,麵對心愛之人心中的想法其實都一樣,有差別的隻是表麵所呈現出來的而已。


    他總喜歡用很親熱的昵稱來稱呼玉驚落,原因卻不是想在言語之上占她什麽便宜,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雖說這麽做有很大的可能取到反效果,玉驚落也從來不會叫他什麽柳哥哥,但總歸不至於斷了兩人之間的聯係。


    所以他對這件事總是很樂此不疲,每當玉驚落惱怒起來跟他鬥嘴,他心中出現的最多情緒還是竊喜。


    似乎是很蠢笨無知幼稚可笑的方式,他卻這麽堅持了二十年之久。


    柳三刀的毅力的確很強,就和他的刀一樣,可以幾十年不出鞘,但卻不會讓人忘記了它的存在。


    他也可以幾十年不踏出最後的一步,但也不會讓玉驚落忘記他的存在。


    說傻說笨其實都沒有用,無非就是一種執念,在情根種下的那一刻開始就長出來的執念。


    他不會將這些對旁人傾訴,就如他不會在眾人麵前拔刀一般。


    刀出人不還,情深終難斷,這是他常常在心底歎息的聲音。


    心底的聲音,總是無人知的,旁人看到的隻會是他一如既往的笑容。


    玉驚落亦是如此。


    柳三刀毫不拘謹地坐在了玉驚落的旁邊,又笑了起來,一分戲謔,兩分深意,七分真情。


    院落裏很靜,兩人靠得也很近,沒有任何親密的言語和動作,但柳三刀卻仍舊覺得很美好。


    “美酒在手,美人在側,人生如此,夫複何求?”灌下一口酒,他開始這般自言自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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