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采薇與墨湘竹心中凜然,周身毛孔都仿佛在這一刻閉合了下來,若是換作另外一名造化境的修士在他們麵前妄談,他們隻會覺得這是一個隻會天方夜譚的無知之人,可偏偏秦蒼先前以一曲琴音展露出了那麽強大的魔道氣息,連歲采薇這等羅刹聖女都是不如。


    故而即便秦蒼的話太過飄渺,他們也沒有理由出言譏諷。


    “罷了,說得有些多了,不知這位兄台可否幫秦某一個忙?”見歲采薇與墨湘竹遲遲不語,秦蒼也不再談論什麽,而是收回手中之琴,倏然長身而起。


    “何事?”墨湘竹很快反應過來。


    “幫我清理掉這裏的灰塵,不要讓它們弄髒了桌上的酒菜。”秦蒼道。


    “嗯?”墨湘竹眉頭微擰,如兩片薄薄的劍鋒,且不說清掃一事是否有辱身份,現在四周並未有灰塵飄散,又何來弄髒酒菜之說?


    然而就在下一刻,墨湘竹的臉色便是一變,因為他駭然地發現這間廂房的梁柱表麵的油漆竟是在瞬間脫離,顯露出的是光滑如玉但渾身上下都遍布溝痕的柱身,像是被劍所切開,又像是被斧所斬破,至於房梁上的其他細小塵埃也是如柳絮一般開始四散紛飛,若不製止,的確能影響到桌上的酒菜。


    而這,僅僅是秦蒼在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彈奏出的琴音所為!


    ......


    墨湘竹猶豫了片刻,一向淡然如山水的臉龐上盡是深思之色,但那四周如柳絮飄散的灰塵卻是沒有給他多少思考的時間,因為若是再不出手,這些酒菜表麵便會鋪上一層濃厚的灰塵,如粉末一般,不管是再美味的菜肴,在發生了這種變化之後,也就讓人失去了咀嚼的意味。


    墨湘竹長舒一口氣,體內靈力如磨盤調動,將周身空氣擰成漩渦,通過氣流高速旋轉的方式將這些灰塵吹到遠離酒菜的別處,再然後他心念一動,便是將這些原本就微小到肉眼難以分辨的粉塵湮滅為虛無。


    做完這一切後,他並沒有再度看向秦蒼,而是緩緩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之上,靜坐了下來,臉上的思索之色愈濃。


    歲采薇倒是多看了一眼秦蒼,隻不過也未做太多的停留,很快也是靜悄悄地回到了首座之上。


    琴音已然消散了一些時刻,眾人也是從沉浸狀態恢複過來,柳三刀用了搖了搖腦袋,又揉了揉自己頭上的一些重要穴位,待完全清醒之後,他方才尋到秦蒼所在的方位,此時後者已然回到了沐汀蘭的身旁,臉上表情又恢複了平靜,不複之前撫琴時的魔性。


    “大哥,你真不是八大魔門中人?”柳三刀飲了一杯酒,又長吸一口氣,目光閃動,有些狐疑地問道。


    秦蒼神色如常,坦然道:“自然不是。”


    “那怎麽你方才彈琴時魔道氣息會這麽強烈,連我都感覺有些地方不如你?”不單是柳三刀,其餘諸人也是抱著同樣驚異的目光看著秦蒼。


    一個並非八大魔門出身的海域散人,卻又身負這麽強烈的魔道氣息,連羅刹聖女都是無法比肩,這樣的事情不管是放在誰的身上,都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以秦蒼之謹慎,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曉這一點,但他卻是利用了人的這一懷疑心理,故意在這個特殊的宴會之上通過撫琴的方式展露自己的魔道氣息,這固然讓人費解,惹人懷疑,可人們所猜測的方向卻也隻會向著魔道,而不會向著青雲劍閣這等向來以正道形象示人的頂尖勢力。


    即便是青雲劍閣中最為偏向魔道的魔劍峰也是不可能,因為秦蒼所展露出的魔道氣息太過獨特,其中的複雜程度連最信奉魔道的宗派高層都是不及,魔劍峰雖帶有一個魔字,但終究不是什麽魔道勢力,隻是一股極為強烈的執念,在魔道氣息上自然無法與真正的魔門中人相比。


    更何況秦蒼所展露出的並不是什麽執念,而更偏向於怨念,這兩種意向截然不同,自然不會有什麽聯係。


    所以他故意暴露出一個惹人猜疑但卻不足以威脅到他的疑點,一是為了引人注目,在魔門會武之前為自己積累出足夠的名望,而不單單隻是玉驚落的表哥以及柳三刀的大哥這兩層身份,二便是為了通過這種方式打消那些暗中盯著他的大能的疑慮。


    自行暴露疑點,卻還打著消退旁人疑慮的打算,這看上去很是矛盾,實際上卻是最為穩妥有效的辦法。


    因為一個人若是真的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徹底融入魔門高層之中,按理自然是應當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被旁人猜忌,將自己的目的牢牢地隱藏下來,這便是人們常說的天衣無縫,隻是天衣無縫固然完美,但卻也並不一定安全。


    對於那些活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古董來說,這世間已沒多少風浪是他們沒有見過的,活得久了,知道的也變多了,對於事物的敏感也就異於常人。


    在他們麵前地刻意地玩弄權謀心術,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無刺可挑,被他們看在眼中不會稱讚你一聲完美,而是會下意識地覺得這本身就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原因無他,隻因多年歲月養出來的直覺。


    直覺,可以很離譜,但同樣也可以很精準。


    對一個人產生異樣的情緒,往往也不需要那麽多理由,有時隻需一個感覺便是足夠,八大魔門建立至今已數百年光景,雖無青雲劍閣曆史悠久,底蘊雄厚,可同樣也是有不少隱藏在暗中的古老存在。


    或許早在秦蒼與玉驚落出現在同一個場景時,他便已經進入了這些古老存在的視線,他當然沒有依據,憑的也隻是直覺,可既然是要做盜取八荒魔珠這樣一件極度危險的事,就不得不把直覺也算在內。於是,他刻意地展現自己,將這突如其來的魔道氣息發揮得淋漓盡致,看似自尋煩惱,實則是逆向做事,更為謹慎小心。


    秦蒼依舊端坐在座椅之上,不急不緩地從玉壺中倒出了一杯酒,同時用著再平靜不過的語氣說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雖非八大魔門中人,但也常年生活在臨近亂魔島的附近小島之上,耳濡目染之下,養出一股魔道氣息又有何奇怪?不過是近魔為魔罷了。”


    “近魔為魔?”對於秦蒼這般說辭,很多人都是不怎麽相信。


    原因很簡單,若隻是簡單的耳濡目染,便養出了如此強烈可怕的魔道氣息,輕易蓋過了在魔門之中修行多年的翹楚人物,那亂魔島八大魔門招收門徒還有什麽意義?那些所謂的魔門精英豈不都成了空頭擺設,連一個海域散人都是不如?


    若是一定要為這個說辭配上合理的信服力,那便隻能將它歸結到秦蒼的天賦之上。


    萬年難遇的魔道天才!


    光是這個名頭都讓人頭皮發麻,可若是秦蒼真的隻是通過耳濡目染之下就養出了如此恐怖的魔道氣息,那也就隻有這一個可能。


    回想起在海上初遇秦蒼,以及蓑衣客開口讓她留下秦蒼的種種,玉驚落便是感覺心神震撼,一是為蓑衣客的眼力而震撼,二則是因為秦蒼表現出的實力而震撼。


    秦蒼的修為並不高,即便是動用偷天換日之術改造成了造化境初期的氣息,看上去也依舊落後她一個大境界和三個小境界,這在玄域之中本是鴻溝般的差距,但在秦蒼展露出如此強橫的魔道氣息之後,玉驚落突然感覺秦蒼與她之間的實力差距其實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大。


    至少,普通的龍庭境中期以下的修士,絕不可能對秦蒼造成生命的威脅。


    這一點,玉驚落心中篤定,正因如此,她才感到震撼,因為當初她在造化境初期之時,最多也就隻能與龍庭境初期強者過招,且並不能保證穩勝,若是遇到龍庭境中期強者,那便隻有遁逃的可能,兩者之間的差距可想而知。


    玉驚落心神震動,不過卻並未因此而沮喪,這世間的確有一些越級挑戰能力超強的天才,然而在修行速度上相對緩慢,就拿她與秦蒼來說,兩人真實年歲相差無幾,但一人如今的真實修為僅有通玄境後期的層次,另一人則早早達到了龍庭境巔峰的水準。


    雖說這與秦蒼的散功有著很大的關聯,但即便他並未遭逢那場巨大異變,如今的修為也不會超過玉驚落,約莫在龍庭境中期與後期之間徘徊。


    當然,實際戰力又要另當別論。


    隻不過這些玉驚落並不知曉,她現在最清楚的隻有一點,那便是秦蒼的確如蓑衣客所說的那般,有著成為她的護道者,幫她在羅刹魔門中嶄露頭角的資格。


    ......


    宴會很快繼續,沒有人再繼續追問秦蒼的魔道氣息究竟如何而來,他臉上的平靜已然告訴了眾人他對於方才解釋的堅持,然而沉默卻並不代表好奇的消失。


    渲染心神的琴聲也不會因為此時的沉默而散去那時的影響。


    就在宴會進行的同一天,琴魔秦一劍這個名字迅速在亂魔島上傳達開來,如一道強勢颶風開始席卷八大魔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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