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醉塵坐於石椅之上,長發如劍,隨風飄散,他手拿酒壇,仰天豪飲,儼然一副江湖豪客,落落狂生之相。若非任羅修曾言悟劍峰上唯有風醉塵一人坐鎮,而端木元青又率先稱了他一聲風兄,恐怕秦蒼不會在第一時間將眼前之人與那風采絕世的悟劍峰峰主聯係起來。


    “這位風峰主,和想象中的倒是不太一樣,不過他既然名為醉塵,性情如此,倒也應當。”秦蒼看了一眼風醉塵,心中暗道。


    他的目光繼續在風醉塵的身上停留,隻見後者渾身氣勢內斂,平靜異常,沒有絲毫外放,並不像宗拓與任羅修一般甫一出現便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之感,但正是如此,秦蒼才感覺到心驚。因為這世上最危險最可怕的人,往往不是那些看上去實力強大,氣勢明顯的人,而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才展現出鋒芒的人。


    而風醉塵,無疑就屬於後者。


    “嗬嗬,風兄,老朋友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可別光顧著喝酒,把我冷落在一旁啊!”不多時,端木元青再度開口,身形也是向前邁出了幾步。


    風醉塵聞言,這才放下手中酒壇,朗聲笑道:“端木兄這是說的哪裏話,你好不容易上我這悟劍峰一趟,我自然是要好生款待,盡一盡地主之宜。”


    風醉塵頓了頓,目光看向秦蒼,又繼續說道:“端木兄身旁的這位小兄弟,倒是麵生得很,難道是靈劍峰新收的弟子?”


    端木元青搖了搖頭,笑道:“我倒是希望他是我靈劍峰的弟子,隻是這小子心比天高,非要上悟劍峰來見一見你這個蓋世強者的風采,而後拜你為師。”


    “拜我為師?”風醉塵拿起酒壇,往口中猛灌了一口酒,旋即似笑非笑地對著秦蒼說道:“小兄弟,劍閣中的那些長老沒有對你說明我悟劍峰的情況嗎?”


    “任羅修長老曾對在下明言過,自前輩接任悟劍峰峰主之位後,悟劍峰中便再沒有一名長老,一名弟子。算起來,風前輩已在這悟劍峰中獨自生活了四十餘年。”秦蒼沉聲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做這無用之功,白跑一趟呢?”風醉塵問道。


    秦蒼淡笑道:“一時的沉寂,不代表一世的沉寂。雖說這四十餘年間,有無數天驕慕名而來,欲拜前輩為師,最後都被前輩一一拒絕。但我想前輩並非是無意收徒,而是在等待,等待一個不但能夠接受悟劍峰傳承,而且還能夠將悟劍峰一脈發展壯大的人。”


    風醉塵不置可否地一笑,言道:“依你之意,你便是我這四十餘年來所等的那個人了。”


    “晚輩所言,隻是個人猜測,究竟是否如此,唯有前輩自己知曉。”秦蒼道。


    “有趣的小子。”風醉塵輕笑一聲,繼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晚輩姓秦,單名一個蒼字。”


    “秦蒼。”風醉塵突然放下手中酒壇,一手托著下巴,靠在石桌之上,一副若有所思之狀。


    “怎麽,這小子的名字有什麽玄機嗎?”端木元青瞧得此幕,立時問道。


    風醉塵卻是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與我對弈一局,如何?”片刻之後,風醉塵突然向秦蒼問道。


    “晚輩才疏學淺,並不精通棋藝。”秦蒼道。


    “嗬嗬,年輕人雖說不宜驕縱,但卻也無需過謙,總要有些少年人的風骨。更何況這棋也不是白下的,你若是勝了我,我便給你一壇好酒,如何?”風醉塵笑道。


    秦蒼微微思索,而後言道:“那晚輩若是與前輩下成平局,又或是輸了,該當如何?”


    風醉塵仍是笑道:“喝酒。”


    “贏了喝酒,平了喝酒,輸了還是喝酒。風兄,你這三種酒可有什麽不同?”端木元青徑直走到石桌之前,隨後問道。


    “這個,就需要他自己去體會了。”風醉塵道。


    秦蒼眉頭微鎖,正自猶豫之際,端木元青陡然向其傳音道:“小子,你不是想加入悟劍峰嗎?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風醉塵嗜酒如命不假,可對於博弈之術他並不是特別愛好,此番他主動現身找你對弈,必然是大有深意,說不定就是對你的考驗。”


    “這一點在下明白,我隻是在想要如何應對這場考驗。”


    秦蒼正色,整理衣襟,與風醉塵相對而坐,目光向石桌上的棋盤中望去,隻見這棋盤之中黑白相間,似陰爻陽爻在其中組合,時而勾勒玄妙太極,時而演變日月星辰,時而衍化芸芸眾生,時而映射諸天萬象。


    “好一局玄妙之棋!”秦蒼讚歎道。


    風醉塵擺手笑道:“小道而已,雖有諸多變化,但終究是紙上談兵。若有一日能以天地為盤,眾生為棋,方才能布出一個曠世之局。”


    “天地為盤,眾生為棋。若有人到了那個境地,怕也是脫離了人的範疇,化身。”秦蒼道。


    風醉塵聞言,眼神微變,笑道:“若是有機會突破桎梏,你是願意成神,還是成魔?”


    秦蒼沉吟道:“所謂之分,不過是理念之別,道統之爭,無關正邪......”


    言至此處,秦蒼神色變幻,突然歎息一聲,話鋒一轉,道:“大道漫漫,如今談論這些,未免太早。風前輩,你我暫時還是不談其他,安心對弈一局,如何?”


    風醉塵豪飲一口,隨後將酒壇放在一旁,言道:“也好。”


    他話音剛落,便是探出右手,自棋盤上方掃過,掌心之中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但卻是如颶風過境一般,當其手掌移開的那一刻,棋盤中的黑子白子皆已不見。


    秦蒼神色微怔,旋即向周身看去,但卻依舊未曾看見其餘的黑子白子,他不禁皺眉問道:“風前輩將棋子收走,晚輩該以何為棋?”


    “靈力。”風醉塵兀自笑道。


    “靈力?”秦蒼眉頭皺得更加厲害,猶如是緊鎖的絲線,他隨後言道:“晚輩的修為隻有離凡境初期,雖能夠勉強凝物,但卻是不能支持太久。我若是以靈力為棋,隻怕下到中途,晚輩便無子可走,隻能拱手認輸。”


    “你可以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與我下成平局,或是贏過我。”風醉塵平靜道。


    “這......”秦蒼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哈哈,風兄,你這可有點欺負人,不怎麽公平啊!”端木元青大笑道。


    “端木兄此言差矣,他無論是贏是輸,都可以喝到我的酒,很公平了。”風醉塵道。


    “這......”端木元青也是無言以對,隻好對著秦蒼說道:“小子,你自己省著點靈力用,想點奇招吧。”


    言罷,端木元青便是落座於另一側的石椅之上。


    “旁觀者就位了,該我們兩個當局者了。你畢竟是後生晚輩,我便讓你執黑子先行。”風醉塵神情悠閑,隨意拿起石桌上的一壇酒,猛然飲了一口。


    噗!


    不過下一刻,他喝的這口酒便是直接吐了出來。


    因為他看到秦蒼所走的第一步棋竟然是下在了棋盤的中心處,天元。第一步棋便走天元,這無疑是個有勇氣但卻冒險的做法,因為此舉雖然能夠四處引征借勢,但對於下棋者的棋力要求甚高,稍有不慎,便相當於自停一子,給對手以可乘之機。故而曆來初步敢走天元的人不是對博弈之術絲毫不通的菜鳥就是深諳此道的頂尖高手。


    風醉塵臉色微變,目光有些驚異地望向秦蒼,隻見秦蒼氣定神閑,一副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的模樣,這不禁讓風醉塵心中開始狐疑起來。


    “這小子到底是棋藝低微隨意亂下,還是棋藝高超故布疑陣?”風醉塵皺眉思索道。


    而一旁的端木元青則是神色尷尬,暗自向秦蒼意念傳音道:“你小子......居然第一步就走天元,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誰教你這麽走的?”


    “長老不是讓我出奇招嗎?”秦蒼反問。


    “你......”


    端木元青聞言,神色愈加尷尬,端坐於石椅之上,就猶如是一座石化了的雕像,良久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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