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頓下腳步,心中一陣巨跳,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後,方才僵硬的轉過頭去。隻見一隻裹著繃帶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心裏一鬆複又是一緊,隨即戒備的盯著來人。


    這人卻是雲渚,他放開莫默,盯著若一道:“我尚有話問姑娘一句。”


    若一奇怪道:“什麽事?”


    “千素……”雲渚微微皺著眉,“你可知千素現在何處?”


    此話一出,不但連泰逢麵露不讚同的神色,連季子軒也微微挑眉。仙妖相戀本是禁忌之事,雲渚現在竟然當著季子軒的麵提起了千素,想來心中的擔憂定已是無法收拾了。可是千素卻……


    若一沉默了幾番,不知如何開口,是該按著千素的意思一直把這事兒隱瞞下去還是就此告訴他呢?


    莫默暗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若一趕快離開。


    若一掃了一眼泰逢和季子軒,終是開口道:“千素……走了。”


    “可曾有道明去了哪裏?”


    奈何橋,黃泉路,輪回往生……若一將這話咽入腹中,搖頭。


    雲渚眸中的神色暗了暗。


    “不過千素她說,希望你以後過得快樂。其實……”若一想到那晚雲渚一劍刺入千素心窩時的場景,她不由長歎口氣,“你心中應該也明白,這樣才是最好的。”


    聽了若一這話,雲渚一聲苦笑,道了聲多謝,便再沒說什麽了。


    莫默拉著若一趕緊往蒼霄那方走。


    泰逢望了眼若一離開的身影,對雲渚道:“你還在對那個小狐妖念念不忘?”


    雲渚搖頭,泰逢冷哼一聲,還要說什麽,季子軒卻開口了:“泰逢,罷了。情之一字本就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況且如今那小狐妖已經自行離開,而雲渚是個明曉大義的人,該如何做自是不用你我多說的。”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通了情又達了理,叫雲渚無話可說。季子軒接著道:“倒是顏若一身邊的那個護衛……泰逢你給我說說他長什麽樣兒。”


    泰逢道:“精壯的青年,身姿挺拔,麵容清俊,穿著黑色勁裝,一副劍客的打扮。”


    “精壯青年?”季子軒喃喃著,複又問,“此前可有在妖族見過?”


    “似乎沒有,不過妖族近年來的士兵增加了許多。我有所遺忘也說不定。”


    季子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主上,今日可還要再尋?”


    季子軒默了半晌,眉頭一皺突然道:“泰逢,我為何要親自來嬰梁此地尋那個古怪非常的女子?”


    泰逢被這話問得一怔:“自然是因為她偷走了宮中的天書還對主上……”泰逢斟酌了一下言語,“對主上施以毒手。理當受到懲戒。”


    “是麽?”季子軒本也是如此以為的,待他抓住莫默之後一定要讓她嚐嚐刮肉剔骨之痛。但是腦海中卻竄出個囂張跋扈的聲音:“軒軒,今晚你就從了我吧。”會有這樣聲音的女子,他突然不舍得拔掉她的舌頭。


    如果抓回去,他連懲罰都不舍得了,那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將她抓回去?至於天書……該知道的他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現在不論是丟了還是還給妖族都無妨。而且如今仙族事務繁多,一要抵禦妖族,二要取信於人族,三要除掉越來越多的魔氣怪物,他實在不該在嬰梁花費時間四處打探,隻為尋一個給過他難堪的女子把那份麵子要回來。


    這樣舍本取末的事,一點兒也不像他幹的。季子軒這樣想著:那就放過莫默罷。


    “主上,今日可還要尋?”


    當泰逢如此問他的時候,他又沉默了半晌,最後吐出來的竟是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尋”字。


    泰逢恭謹答了聲是,季子軒又叫住他:“若是今日再尋不到,就回去吧。”


    莫默,就當她是一個來尋常宮偷過東西的小賊好了。


    季子軒不知,此時的若一也把莫默當做一個去尋常宮偷過東西的賊,隻是……


    “偷心賊啊!”若一搖頭晃腦的感慨著。莫默撇了撇嘴,礙於蒼霄和子檀都在,沒有答話。


    蒼霄斜了若一一眼:“你和他都說了些什麽?”這個“他”自然是指的季子軒。


    “我和他能說什麽,無非就是客套幾句互相冷嘲熱諷一陣,又打不起來,倒是那個雲渚,我本以為仙族的人都修得一副沒了人性的模樣,沒想到還有癡情人在。”


    蒼霄挑了挑眉,想起那個將自己內丹渡給雲渚的小狐妖,難得生了幾許興致:“那個男子可是知道了?”


    若一搖頭:“季子軒和那個陰陽怪氣的泰逢在,我哪裏敢說。”


    “你即便不說,他自己也能察覺到。”蒼霄道,“妖怪的內丹在他體內,氣息與他修的仙術皆不一樣,他現在受傷未愈尚不能感知,過不了多久……你便等著他來找你吧。”


    若一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麽,湊近蒼霄問:“霄狐狸,你說季子軒會不會動情呢?”


    蒼霄霎時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莫默尖著耳朵細細聽著,子檀在一旁隻管吃糖葫蘆。


    若一見蒼霄這副表情,挑眉道:“不會嗎?但是像你這樣的大冰山都動情了,他為什麽不能動情?”


    若一這話說得直白,鬧得蒼霄耳根微紅。子檀美美的咽下一嘴的糖葫蘆道:“霄兒是天生的鋸嘴葫蘆,性格又悶又冷半點兒也不像我們九尾狐狸家的孩子,倒是那個季子軒此物,頗得九尾白狐的風範,美麗強大,而且極具魅惑性,能言善道。”


    “檀兒……”蒼霄無力扶額。


    子檀不理他,繼續道:“若一你可知季子軒有的那些東西,既是九尾白狐的優點,也更是一種缺點,因為極具魅惑,迷惑別人的同時也迷惑自己,使自己沉溺於紅塵俗世之中無法自拔,這也是九尾白狐常常渡不過劫數的原因,而霄兒的清冷正好使得他能更專注的去專研術法,他能渡過前麵八十劫,天生靈力強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能更用心和專一。”


    若一似懂非懂的點頭,也就是說蒼霄性格上的缺陷反而成了他成功的要素!若一用手肘碰了碰蒼霄的手臂,小聲道:“霄狐狸,你運氣也太好了點兒吧。”


    蒼霄一聲苦笑也小聲道:“在碰見你之前大概是的。”


    若一恨恨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去思考這句話的深意,對子檀道:“可是,這和季子軒會不會動情有什麽關係呢?”


    “唔,他斷了自己的情根。”


    若一和莫默聞言一怔,莫默搶問道:“為何?”


    “誰知道呢!或許他是為了追趕上蒼霄這個哥哥的腳步吧。”子檀嘴裏包著糖葫蘆,語言說得含混不清,但是語氣依舊淡淡的,“季子軒如果沒有出生在有霄兒的那個時候,或許他也會成為九尾白狐族中一位十分優秀的王。”


    莫默垂眸沉默。


    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人,一直比自己要強大許多。可以想象,那時候的季子軒在幽都的生活定是十分難受的。不管他再如何努力,總有一個人憑著天賦異稟站在他頭上,所有的光輝都被上麵的人接走。


    所以……最後才不甘心的反叛了嗎……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沉默。隔了好一會兒,若一才開口問道:“如果,嗯,我是說如果,如果季子軒有了孩子,也是一隻九尾白狐,那妖族會收留他嗎?你看,九尾白狐一族不是一直血脈稀少……”


    “顏若一。”蒼霄冷冷開口,“妖族向來不接受任何背叛,即便是背叛者的子孫,他一定會被世代驅逐。”


    莫默的臉色微微白了幾許。


    蒼霄接著道:“而且,季子軒若是有了孩子,他隻會比我更快的將那孩子殺掉。”


    若一顫抖著問:“為什麽?那不是他的孩子麽?”


    “仙族容忍不了一個妖族的孩子在尋常宮生活,更不會容忍一隻九尾白狐做族長。所以季子軒必定會斬草除根。”


    蒼霄的話語帶寒涼,聽得若一一陣心冷,她轉頭去看莫默,卻見他表情半分未變,好像他們剛才所說的話與他半分關係也沒有。若一也拿不準,現在的莫默到底是在偽裝。還是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那個孩子,更不在乎季子軒?


    若一低下頭,喃喃道:“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動情了……”


    回到嬰梁,蒼霄和子檀一離開,若一便抓住莫默低聲問:“現在你怎麽打算?”


    莫默直直的盯著若一,眸中沒有半絲猶豫:“打掉孩子,死。不打孩子,生出來後也是死,左右都一樣,我自然得選個稱心如意的死法。總之不管怎麽個死法,都不能讓別人稱心如意去了。”


    若一聽得一陣抽搐,這種時候也隻有莫默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了吧,若一無力的問:“所以呢?”


    “我決定,找個地方生了孩子,然後把小混蛋東西扔去尋常宮我就施法回去。坑死他爹。”


    “你……你要做拋夫棄子的勾當?這樣……這樣……”


    “我是莫默,這樣做也是理所當然的。”


    若一默了一會兒,認為“我是莫默”這個理由當真絕妙:“可是,你現在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怎麽可能生得出來。”


    “顏若一,你別搞錯了,半個月隻是我能安然無恙的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半月之後,我給自己設一個結界,也不過就是每天耗點兒靈力的事,我還不信來這異世生個孩子就能難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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