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過徐半仙的火藥成果之後,李從璟又去看了演武院學生的修習情況,從演武院出來,李從璟又去了軍營。…,來到軍營,李從璟沒有召見軍中各位主將,而是徑直去了新卒營區。說是新卒,實則這批新卒自去年秋日入營,至今也已有大半年。李從璟今日來,就是要查看新卒的訓練情況。大戰將啟,作為百戰軍、盧龍軍之後的心生力量,新軍也將是來日戰場上的主力,是要奮戰在第一線的。木桶原理李從璟自然知曉,現在新軍就是盧龍邊軍中的短板,對他們的戰力到底已經達到了什麽程度,李從璟需要了解,以備來日劃分作戰任務時,不出現差錯。


    彭祖山為李從璟領路。


    李從璟今日前來軍營巡查,並非是臨時起意,早在幾日前,李從璟就通知了彭祖山,讓他做好準備,今日他來新軍營中,要見識新卒的陣戰能力。也就說,新軍要舉行一場演習。


    新卒已經準備完畢,陪在李從璟身側的彭祖山,神色從容,顯得很有自信,李從璟問起新軍戰力,他信心滿滿道:“之前公子讓我練軍,向來都是規定一段時間,要達到一定戰力,長則如淇門時,有兩三月之期,短則如在懷州時,僅有半月之時。但是如今不同,且不說這些將士都是新卒,在入營都是一張白紙,可以仍由末將折騰,而這回公子更是沒有定死期限,這就讓末將有了更大的餘地。如今,大半載過去,這一萬新卒,末將已經將其操練得如臂指使,無論是個人武藝,六科技藝,還是戰陣演練,都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準。公子今日一看便知。”


    李從璟笑道:“依你的意思,新軍戰力已不弱於百戰、盧龍兩軍?”


    彭祖山嘿嘿道:“比之百戰軍,自然不如,但要說比之盧龍軍……”彭祖山撇撇嘴,“當下或許不如,但隻要上得幾次戰場,新軍戰力,必不輸給盧龍軍多少!”


    “你倒是有底氣,之前可不曾見你如此傲氣過,一直以為你謙遜持重,想不到,你竟也有如此狂妄的時候!”李從璟笑著打趣。


    “那是因為之前練軍沒處什麽成果,自然沒有底氣,如今這一萬新軍,末將折騰了這麽久,戰力如何,公子且先看看就是!”彭祖山道。


    李從璟點點頭,走上點將台。


    彭祖山一聲令下,新軍演習便宣告開始。


    誠如彭祖山所言,這一完新軍,的確軍姿不凡,一動身,李從璟便可看出他們至少在演練上,已堪稱精銳。且因是新卒,朝氣蓬勃,熱血陽剛。李從璟暗自點頭,心中已經同意了彭祖山的說法,這一萬新卒,隻要稍經戰場磨練,的確可以迅速成為精銳之師。


    萬事俱備的時候,東風起。


    大唐伐蜀,契丹攻渤海。


    ……


    柳城。


    柳城今日憑空熱鬧了幾分。


    因為如今穩坐柳城第一武道世家的吳家,在今日舉行比武招親之會。


    吳家現任家主隻有一個女兒,所以招親的彩頭,也就是吳青青本人。


    吳府演武場所在的前院,這裏是供吳家弟子平日修習劍術的地方,而今日,偌大的空地中央架起了一座高台,作為比武招親的擂台,而在擂台四周,已經或坐或站滿了遠近的武林好手。


    吳家家主坐在東側臨時搭建出來的另一座有棚高台上,風采怡然飲著茶,觀看擂台上的後生們比武。在他身後,吳家兩位少主肅然而立,而他身側,則是孫家家主和另外幾位其他地方來的武道巨頭,他們時而交談,麵帶笑容,皆有喜色。


    而吳青青本人,亦是盛裝坐在高台上。


    今日-比武招親,站到最後的人,隻要能勝過吳家兩位少主中任何一個,便能迎娶吳青青,成為吳家女婿。


    丁黑站在人群中,淡淡看向擂台上你來我往拚鬥的江湖俠客們,興致索然。他轉頭看了東側的高台一眼,吳青青朝他做了一個鬼臉,笑意盎然。丁黑心中暗自歎息一聲,默念了一句“遇人不淑”。


    前日,吳青青找到丁黑,請丁黑幫她一個忙。由此,丁黑知道了今日-比武招親之事。


    “你要我去參加比武招親,還要技壓群雄,站到最後?”當日,丁黑聽了吳青青的話後,驚訝的重複了一遍。


    吳青青拚命點頭,“你劍術這麽好,身手這麽強,那些所謂江湖少俠們,肯定都不是你的對手,你隻要出手,必定能夠輕而易舉贏下那些人的。”


    丁黑臉一黑,道:“可是贏了所有人之後,就要成為吳家的女婿,而我,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當麵被丁黑這樣拒絕,吳青青非但沒有生氣,而是一臉幽怨,可憐兮兮道:“自打你勝了孫家,而‘敗’給父親,讓吳家成為柳城第一武道世家後,父親野心也日劇增,成天想著如何將吳家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再提升一個台階。正因如此,父親才想出這比武招親的戲碼,為的就是進一步提升吳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而依照常理而言,能技壓群雄的,必定也是江湖上有名世家大派子弟,與其結成姻親,對吳家的確是大大有利的!可我怎麽辦,我還這麽小,我不想嫁人,你得幫我!”


    “我怎麽幫你,用娶你過門的方式幫你?”丁黑繼續黑著臉。


    吳青青氣得跺腳,“你怎麽這麽笨,你贏了比武招親,卻不一定要娶我啊,你大可一走了之,又沒人能夠攔得住你。而你走之後,那些敗在你手下的人,必定也再沒有臉麵來娶我,這樣我就可以不那麽早嫁人啦!”


    弄清對方的盤算,丁黑恨得有些咬牙,“你倒是會打算盤,當初你就是如此將我留在這柳城的!”


    吳青青嘻嘻一笑,並不作答,因為這問題本就沒法回答,所以她隻是緊緊望著丁黑,祈求他打贏自己。


    當日,丁黑出走柳城,被吳青青在本路攔下,飲酒四杯,然後吳青青佯裝醉倒,讓丁黑不得不將他送回吳府。


    吳家人再度見到丁黑,自然不會輕易讓他離開,吳家家主親自出迎,將丁黑迎進府內,與他把酒言歡,並且提出要再切磋。


    丁黑來柳城,本就是為武道而來,他已經敗了孫家,自知孫家家主的確非他對手,但吳家吳家雖與他交手,但當日情景,並非一次正常較量,丁黑也想再與吳家家主正式較量一場。


    原本丁黑打定主意,與吳家家主切磋完就走。但事情哪有他想得那般容易,吳家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勢力,自然對丁黑熱情招待,丁黑卻之不恭,一留就是數日。


    之後丁黑每回想離開柳城,竟然都被吳青青以各種理由攔了下來,隨著兩人逐漸熟悉,交情日漸深厚,到後來,丁黑竟然沒能逃脫吳青青的魔掌。在柳城這一留,就是半載,直至今日。


    眼看擂台上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丁黑知道該他上場了。他最後看了吳青青一眼,縱身躍上擂台。非是他多麽想多看吳青青幾眼,而是兩人在事先就已經約定好,丁黑幫吳青青贏下今日擂台的代價,就是吳青青不得再以各種理由、鬧劇,阻攔丁黑離開。


    他畢竟是個善良的人。


    吳青青答應了。


    她畢竟是個有骨氣的人。


    當丁黑出現在擂台上的那一刻,在場的柳城武者,都震驚了起來。他們多大都見過丁黑,但他們怎麽都不曾想到,丁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座擂台上。


    丁黑的劍未出鞘,便將對手踢下了擂台,他不費吹灰之力,贏下了這場擂台。


    當丁黑被喝彩聲淹沒的時候,他的心情仍舊是平靜的。


    然後他又贏下了當日便贏過一次的吳家少主。


    最後,他成了這場比武招親的男主角。


    東側高台上,終究是看到自己想要結果的吳青青,臉上掛著笑意,但眼中卻流淌著揮之不去的憂傷。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在柳城外,同樣的離亭,吳青青為丁黑送別。隻不過,這回,是真正的送別。


    夕陽落入山後,夜色飄上天空。


    也唯有在這樣的時候,今日贏下擂台的丁黑,才能悄無聲息的離開。


    吳青青換下了白日所著的盛裝,穿上她平日最鍾情的綠裙。


    寒蟬淒切,丁黑向吳青青微微笑了笑,心平氣和的說:“還是要多謝你來相送,現在,我要走了。”


    吳青青眼神淒婉,抿了抿嘴,也露出一個笑容,“你這回走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丁黑點點頭。


    “這一別,便是一生。”吳青青笑容也帶上了淒婉之色,沉默了片刻,她抬起頭,忽然道:“既然要永別了,有個問題,你可否如實回答我?”


    “你說。”丁黑頷首,在對方還未問出問題的時候,便給出了肯定的表示。


    青絲被輕風吹拂,吳青青問:“在我之前,是否也有一個叫小青的女子,曾今遇見過你?”


    丁黑一愣。


    吳青青的笑容被淹沒在暮色中,這讓丁黑看不清這笑容的顏色,她輕聲道:“當日你闖進吳府,與父親交手,卻在看見我的時候,喚出了這個名字。起先我還以為你是在叫我,但經過這麽久,我終於知道,其實,你是在呼喚另一個女子。”


    丁黑沒有否認,他的沉默如同這黑夜一樣深沉。


    “那應該是個很幸運的女子。”吳青青道,“至少,她比我幸運。因為,她在我前麵遇見了你。”


    丁黑還是沒有說話,在這樣的時候,麵對這樣的人,這樣的麵孔,他不能說話。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丁黑的回應,吳青青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破滅,她側身,讓開道,咬著嘴唇,不讓眼中淚珠落下來,“你走吧。反正你始終是要走的,無論我怎麽留,你都要離開這裏。你走吧。”


    丁黑默然,向吳青青抱拳,牽起馬韁繩,從吳青青麵前走過。


    吳青青側過頭去,不去看丁黑。


    人的腳步聲,馬的腳步聲,在這一刻都格外輕。但它們再清,也會消失在夜裏,永遠消失在夜裏。


    直到什麽都聽不到了,確定什麽都聽不到了,吳青青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下,仍由肩膀放肆的顫抖。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丁黑的回應,吳青青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破滅,她側身,讓開道,咬著嘴唇,不讓眼中淚珠落下來,“你走吧。反正你始終是要走的,無論我怎麽留,你都要離開這裏。你走吧。”


    丁黑默然,向吳青青抱拳,牽起馬韁繩,從吳青青麵前走過。


    吳青青側過頭去,不去看丁黑。


    人的腳步聲,馬的腳步聲,在這一刻都格外輕。但它們再清,也會消失在夜裏,永遠消失在夜裏。


    直到什麽都聽不到了,確定什麽都聽不到了,吳青青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下,仍由肩膀放肆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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